榕城一中死人了。
距離高考僅剩三個月的時間,百日誓師大會剛剛結束,一名女生便在宿舍當中上吊自殺。
舍友們整晚熟睡,直到第二天醒來睜開眼,才看到平日裡朝夕相處的舍友吊死在吊頂電風扇上。
她的屍體還被電風扇帶得在半空中吱呀呀地擺動。
“箐箐死的時候,她的雙眼正對著小婉,你們說她的死會不會和小碗有關系……”
夜裡近十一點,榕城一中出事的這間女生宿舍裡,四名女生穿著睡衣裹著棉被,正竊竊私語著。
“箐箐生前和小婉關系最好,不可能一聲不吭就自殺啊!”
“我前幾天聽說,小婉和箐箐都對隔壁班的那個班草有意思呢……嘶,有沒有可能……”
宿舍外忽然傳來腳步聲,幾名女生連忙閉上嘴巴。
不一會兒,一名長發女生走進了宿舍。
她看了一眼腦袋上的電扇,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宿舍裡再無半點動靜。
按道理宿舍裡死了人,學校本應該讓學生們換宿舍才是,但因為榕城一中的宿舍條件緊張,再加上高考迫在眉睫,才沒有讓幾位女生搬宿舍。
不一會兒,宿舍裡響起了輕輕的鼾聲。
幾名女生入睡得很快,隻有周小婉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無法入眠。
她是那天宿舍第一個醒過來的人,也是第一個發現趙箐箐自盡的人。
趙箐箐死的時候,電扇左右搖擺,可她那突出的雙眼,卻始終盯著周小婉。
“箐箐……”周小婉忍不住抱著枕頭,低聲嗚咽起來:“冤有頭債有主,你的死和我沒有半點關系,要怪就怪……”
忽然,宿舍裡刮進了一道冷風,淒淒涼涼,隔著厚厚的棉被鑽進周小婉的骨頭裡。
“紅蓋頭……花棉襖……”
一道空靈淒慘的聲音,冷不防地在宿舍裡響起!
周小婉雙眼圓瞪,死死地抱住枕頭!
“我許郎君一言,卻得相思萬千……”
這聲音仿佛就貼在周小婉耳根旁,她很想尖叫,可喉嚨卻如同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似的,怎麽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若非相思太苦……怎知人心多毒?”
這聲音念罷,不再言語,隻留下輕輕的哭泣聲。
舍友們沒有半點反應,周小婉嚇得面無血色。
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的,一定是有人在裝鬼嚇我!周小婉忽然這樣想到。
她壯著膽子,探出腦袋,想到看看究竟是誰在裝神弄鬼,卻不想――
在那吊扇之上,坐著一名身穿白衣的長發女生!
長發蓋住了她的臉,讓周小婉看不清楚長相,可她可以肯定,坐在吊扇上的女生就是她死去的好友趙箐箐!
白衣女生的手裡多了一把木梳,她緩緩地將頭髮梳到兩邊,露出一張猙獰無比、慘白如紙的臉!
那張無法閉合的嘴,揚起了一個詭異無比的微笑!
“小婉……你終於肯見我了……嘻嘻嘻,嘻嘻嘻嘻!”
……
……
“江濱路135號,是這棟別墅嗎?”
閻羽的腳步停在了一棟豪華別墅外,他探頭看去,只見別墅的院子裡停著一輛保時捷卡宴。
“嘶……原來柳姨家這麽有錢!我終於可以擺脫在山裡吃齋練功的日子,進入花花世界了!”
閻羽忍不住露出笑容,正要上前按響門鈴,卻又眉頭一皺,
雙眼盯著別墅二樓的一間房間,自言自語道:“好重的陰氣……” 這時,閻羽的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你是?”
回頭看去,一對中年夫婦正站在閻羽的身後,其中女的長相溫柔賢淑,皮膚保養得很好,看起來不過三十歲模樣。
男的則是有些油膩,有著一個需要超大碼的褲子才能圍住的啤酒肚,抬頭紋很深很深,此時他正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麽煩心事。
閻羽一眼就將這名美婦人認了出來:美婦人名叫夏柳,正是他這次到榕城要投靠的柳姨!
“柳姨,我是小羽啊。”
夏柳微微一愣,隨後想到了什麽,忍不住上前抓住閻羽的肩膀,上下打量著說道:“你是小羽?閻羽?欣怡的兒子?!”
閻羽笑著點點頭。
“你果然還活著!”夏柳一瞬間紅了眼:“苦命的孩子,這些年你都上哪兒去了?”
閻羽疑惑道:“柳姨,你沒收到大媽媽給你寄的信嗎?”
“信?什麽信?”夏柳不解。
“我大媽媽給你寫了信,說我會來榕城市上學,需要你幫忙關照關照……”閻羽也有些迷糊了。
夏柳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中年男子,不由得說道:“老周,是不是你把信給丟了?”
中年男子沉著臉說道:“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寫信嗎?可能是我把信混在廣告傳單裡一起丟了吧。”
夏柳聞言,有些責怪,中年男子哼了一聲:“自己女兒都照顧不過來,你還有心思照顧別人家的孩子?”
閻羽面色有些尷尬,夏柳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這是你周叔叔,也是我的丈夫,他這人說話就這樣,你別放在心上,這一路上奔波累了吧,快先進去喝口水,把你這些年的經歷好好說給柳姨聽!”
夏柳領著閻羽,不由分說地將他推進別墅裡。
中年男子表情不悅,但還是主動開門。
進了屋子以後,中年男子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看起報紙,夏柳給閻羽倒了水,便急著問道:“你快說說,這些年你都上哪兒去了?”
“我啊……在峨眉山的一座尼姑庵裡。”
“尼姑庵?”夏柳不解,“你一個男孩子,怎麽會在尼姑庵?”
“我是在尼姑庵長大的,”閻羽說道,“當年是大媽媽領養的我……對了,大媽媽就是那個尼姑庵的師太,除了大媽媽以外,我還有二媽媽、三媽媽、四媽媽和五媽媽。”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夏柳聽得一頭霧水。
事實上,夏柳和閻羽的母親曾經是關系最好的閨蜜。
當年閻羽的母親去世的時候,閻羽才兩歲,夏柳曾經想要領養閻羽,可卻晚了一步,閻羽已經被其他人領走了,這一走就是十六年。
閨蜜的兒子下落不明,一直是夏柳心裡的一根刺,多年內心難安。
剛才閻羽雖然出現的突然,但夏柳瞬間就反應過來了。
可這消失了十六年的閻羽,回來以後卻告訴夏柳,他這些年是在尼姑庵裡長大的,還有五個媽媽,夏柳就有些無法理解了。
閻羽正要解釋,卻聽到樓上傳來了腳步聲,抬頭看去,一名長發女生正走下樓。
女生長得頗為精致,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身材初有雛形,高領毛衣搭配牛仔長褲讓她更加凹凸有致,手裡提著一個粉紅色的手提包,看模樣似乎要出門。
“這妹子應該就是柳姨的女兒周小婉了吧?長得可比尼姑庵周圍的村姑漂亮多了,不過……”閻羽微微皺眉,“二目無神,印堂發黑,似乎是被什麽東西纏上了。”
“小婉!”夏柳說道,“這位是閻羽,媽媽常和你提起過的,快過來喊一聲哥哥吧。”
“閻羽?就是那個私生子嗎……”周小婉疑惑道。
聽到私生子三個字,閻羽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尋常的神色。
夏柳將臉一板:“你別瞎說……小羽剛來榕城市,我打算讓他在我們家先住著。”
“什麽?不行!”周小婉面色一變。
“你這孩子,最近越來越古怪了,你羽哥哥在你身邊,說不定還能幫上你什麽呢。”夏柳卻是不容置疑。
周小婉低下頭,算是默認了。
“對了,閻羽,你要去哪個學校上學呢?”夏柳問道。
“我三媽媽已經安排好了,明天去榕城一中辦理入學手續。”
夏柳心中一驚,這榕城一中乃是全榕城最好的高中,號稱隻要考上了一中,就等於考上了重點大學,就算是榕城裡的一些小官員,想托關系讓子女進一中借讀,那都是難如登天,怎麽閻羽居然可以轉學進一中?
難道閻羽口中的那個三媽媽,在榕城有什麽特殊的關系?
夏柳越來越覺得閻羽神秘了,但畢竟是自己閨蜜的兒子,她也沒準備多問,直接說道:
“要不這樣吧,閻羽你先把行李放一下,正巧今天周末,小婉,你要出門對嗎?不如你帶閻羽熟悉熟悉咱們榕城吧。”
“不行,我和朋友約好了……”周小婉極不情願地說道。
“有什麽不行,你羽哥哥剛來榕城,誰也不認識,你也可以把你的朋友介紹給他呀!”
周小婉不敢忤逆夏柳,隻能乾瞪著閻羽,閻羽在一旁苦笑不已。
閻羽帶來的東西很少,不過一個破背包罷了,他心中對周小婉沒興趣,倒是對她身上的事情感到好奇,否則這一路奔波勞累,他恨不得直接找個大床悶頭就睡呢。
放下行李以後,閻羽跟著周小婉走出了別墅,夏柳剛剛關上門,周小婉便沉下臉來,冷冷地說道:“你別跟著我。”
“柳姨讓我跟著你的。”閻羽聳聳肩。
“自從我爸生意有起色以後,各種各樣的親戚就冒出來了,閻羽,我是不會喜歡你的,勸你還是哪兒來回哪去吧。”
“啥??”閻羽一臉懵逼,“你以為我是來追你的?”
“難道不是嗎?”周小婉不屑道。
閻羽啞然失笑:“你想太多了,我有老婆的。”
“你才十八歲。”周小婉提醒道。
“指腹為婚算不算?”閻羽笑道,“行吧,你不想讓我跟著你,那我向你問個人,你告訴我她在哪,我去找她去。”
周小婉狐疑地看著閻羽。
閻羽緩緩說道:“聽我大媽媽說,那個女生也在你們榕城一中,名叫趙箐箐,她是我老婆。”
此言一出,周小婉頓時嚇得花容失色,甚至忍不住後退了好幾步,看著閻羽的表情也帶著幾分恐懼之色:“你……你到底是誰?”
“嗯?我說錯什麽了嗎?”閻羽覺得周小婉怪怪的。
隻聽周小婉聲音顫抖地說道:“趙箐箐……在上周上吊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