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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時間:16小時05分26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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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明昌是玩遊戲的高手,但從樓頂上墜落而下的短短幾秒裡,他也糊塗了。
說是遊戲吧,哪款遊戲又有這麽真實的體驗?這下墜速度,這下墜感覺,這風聲……
說不是遊戲吧,又明明是在玩遊戲啊,記憶裡明明還帶著那騎行頭盔的垃圾智能裝備!但自己又不在桌前,沒有電腦屏幕,頭上空空的……
時空錯亂,感覺混淆,一切都亂了套……
這當然還不是他最擔心的。
會不會摔死?他閉著眼睛想。不過,很快就知道了。
砰——
他感覺是觸底了,兩根冰冷堅硬的圓柱狀物體,讓他想起來體育器材——雙杠。
後背上隱隱生疼,他知道,自己還沒死。
還沒睜開眼,就聽:
“謝天謝地,你終於回來了!”一個十分喜悅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
許明昌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張慈祥笑臉,不過,是一張男人的臉。
他帶著金絲邊眼鏡,鏡片後的眼神有些許曖昧。
“你誰啊!?”
許明昌的一波驚嚇未完,又被這笑與眼神嚇到了。他不認識這個男人,卻被這個男人給接住了,而且毫發無傷。
他神經緊張地跳了起來。
腳下是草地,柔軟。
“我怎麽會在這裡?!”
“明昌,這重要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終於回來了!浪子回頭金不換!”那個男人,雙手攤開,喜形於色。
“快,都準備好了!就差你了!”
他拉著許明昌往屋裡走。
他是誰?許明昌心裡嘀咕著,腳下卻不由自主地跟著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大廳,燈火通明,光源是房頂上那一盞口徑兩米的水晶大吊燈。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一切擺設都很現代。
正前面是一面灰白色的牆,貼著一個紅紙剪成的大囍字,囍字下面是一張老式八仙桌,桌上放著碗碟,還有兩根大紅蠟燭,火苗突突地跳躍著。
八仙桌兩側各有一張太師椅。右側椅子上端坐著一個很端正的中年婦人。
她見了許明昌,點頭含笑。
在婦人的身旁,站著一個穿著籃球T恤的少年,T恤上寫著“23”;他旁邊是一個少女,很好看。他們倆都朝他笑。
身邊,那個金絲邊男人也笑。
他們笑得許明昌有點兒發毛。
這時,對面的婦人說話了,還招手讓他過去。
“明昌啊,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過,曉娟她身體不舒服,不能前來給你一起拜堂,隻好讓你跟這隻蘆花老母雞一起拜了,別嫌委屈啊!”
“以後,入贅我們家,就算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了,千萬不要見外!”
結婚?!跟一隻蘆花老母雞?還是入贅?!
曉娟又是誰?!
許明昌的腦袋一陣子暈乎。
往事浮現。
貌似就在半個月前,許明昌接到老媽病危的電話,急匆匆回農村老家。結果呢,老媽自然沒事,他順利落網。
接著就是被各種逼婚啊。
女方也是叫曉娟,人他雖然很早就見過,而且說了一句“還好吧”,但絕對沒有要娶她的意思。
“你不知道吧,村裡小子多,閨女少,能娶上一個就不錯了!”
“你在城裡混,也沒娶個啊!歲數不小了,該把事了了。
生了孩子,你們不願意過,隨你們離!” 許明昌隔著窗戶喊:“你們當我是種馬啊?生孩子那事,我不乾!”
“我就是娶了家裡的蘆花老母雞,也不娶那個曉娟!”
雖然最後沒有娶成,可現在這檔子事,怎麽在遊戲裡出現了呢?
還有眼前這些人,他一個也不認識。
他轉身要跑。可就見金絲眼鏡男的手臂變長,依舊抓著他的胳膊。手臂跟彈簧一樣,他拉出去多長,就有多長的力量,將他重新拉了回去。
接下來,23號球衣男還有他旁邊的少女也走過來,給他穿上了一身老式的新郎衣服。
就是一套古裝戲裡,新郎的標配服飾。
“不,不,我不要!”
許明昌大吼著,試圖不配合。
當時,他也是這麽反抗來著。三五個叔伯嫂子都別他甩開了……
但23號球衣男的力量很大,再加上金絲邊眼鏡男,他的反抗沒有效果。
婦人走過來,塞給他一隻蘆花老母雞。
那隻蘆花老母雞,跟他記憶裡的一模一樣,看到它,就想起了小學語文課本裡的插圖。
它咯咯叫著,扎進了許明昌的懷裡。
一切都好像是已經安排好的步驟。
老母雞鑽進了他的衣服,咯咯地叫著,從領口那兒把頭伸出來。接著,它很興奮地啄他的鼻頭。
他的鼻頭上沒有米,只有黑頭。於是黑頭都被啄出來,老母雞吃了。
疼。
許明昌搖頭躲避,但不管他怎麽躲,老母雞都準確地啄到了他的鼻頭。
“我不要,滾,滾!”許明昌大叫,但誰也不在乎他的喊叫。
接下來,他被人摁著,強製地跟蘆花老母雞拜天地,拜高堂,對拜。
“送入洞房!”
他沒抱著蘆花老母雞,因為蘆花老母雞這時又就站在他的肩頭上,咯咯地叫著。
它很興奮,但它興奮個什麽?!
洞房的事,它能成?
……
被人推搡著, 不明所以的許明昌往前走。
突然燈滅了。
許明昌下意識地想跑,但四隻手把他抓得牢牢的。
他們,難道不知道沒有電了嗎?他們還能還能看清楚路?
眼前是一條幽暗的走廊,盡頭是一盞油燈,昏黃如豆,無風自動。
噗噗——噗噗——
光線雖然微弱,卻能照亮一片天地。
耳邊,他們的笑聲在走廊裡回響,呵呵,嘻嘻,咯咯……
咯咯、嘻嘻、呵呵……
交響回蕩
笑誰呢?笑我沒跑成?
瘮得慌。
許明昌不叫了。沒用。
因為他被人推了一把,不知道是金絲眼鏡男,還是23號球衣男推的,進了個狹小的地方。
這個地方是一個長方形,很擁擠,只能躺一個人。他躺在那兒,蘆花老母雞站在他的胸口上,咯咯叫著,在他身上走來走去。
好像,許明昌就是它的戰利品。
“放我出去!”許明昌大叫了一聲。因為他聽到了凌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他可以理解為,所有人都走了。
他們為什麽走?
他們不能丟下我就這麽走!
這個儀式,做完了嗎?!
就這麽做完了嗎?!
我不要就這麽一個人呆著!
那一刻,四周靜謐,他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砰——
特別的清晰,特別的熟悉。
那隻老母雞,不知道什麽時候,靜靜地躺在他的旁邊,
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