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樣放她離開了?”步青心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顧懷身後，“我該說你是太天真呢?還是說你太過心軟了?

你以為她真的會被這些所感動而後悔?你如果下不了手，我來。”

顧懷沒有正面回答，“神凰那邊怎麽樣了?”

“當年布的局都是紫皇親手經辦，只不過他背叛新界後，饕也讓其他人做了一些改動和手腳。

雖然麻煩了點，但也只是時間問題。你沒感受到，現在打地越來越吃力的一方，已經轉變為新界的了嗎?”

步青心道:“只不過，就算拆了所有布置，舊界也支撐不了多久，你要有心理打算。

隱界反正也還能容納，只不過，舊界一垮，新界也維持不了多久，隱界也將如無根的浮萍飄往未知之地。

所以，隱界輕易佔據在了新舊兩界之上，大家花費了那麽多心力也不是用來和新界糾纏的。

天君，隱界的將來，才是你真正負擔的開始。別為眼前小事絆了手腳，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如果以隱界之力回哺新舊兩界呢?”顧懷突然問。

問完之後，自己便落寞一笑。

步青心也沒有回答。

答案顯而易見，顧懷是隱界的主宰，他當然有權力這麽做。

可即便多保得新舊兩界多一段時間又有什麽用?

然後三個世界一起完蛋?

“收場吧。”一陣沉默過後，顧懷淡淡地出聲。

步青心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不用問，她也知道顧懷心裡有了決斷。

不管是哪一種決斷，她都不會去幹涉。

她要做的，也都做到了。

舊界的戰場仍然如火如荼，傷亡在所難免，但大家也很快感覺到了新界敵人的勢弱。

忽然，熟悉的號角音再次響起。

眾人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這時，有人發現，原本助戰的黑風孽海統統抽身離去。

而顧懷麾下的將士們，也一個個笑著朝他們打招呼離開。

什麽情況這是?

中途離場?

可……

這些剩下的新界敵人怎麽辦?

“天君，還有黑風孽海幫我們已經幫地差不多了，剩下的，該我們自己動手了。”

有人反應過來。

有人已經奮起直追那些開始逃跑的新界敵人。

這時大家都反應過來，之前將他們壓製地死死的新界敵人，現在好像氣弱了?

當有人輕易勝了新界敵人後，大家都沸騰了。

一個個信心高漲，紛紛追殺出去。

新舊兩界的通道入口，新界的眾人正在慌忙地撤離。

他們之前在舊界敢這麽囂張，是因為他們可以用氣運之力輕易壓製舊界的人。

可現在，居然不靈了。

這要讓他們硬扛那些舊界術法，不是找死嗎?

但很快，他們停住了腳步，一個散發著恐怖威壓的身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而且，不止攔著一個，而是堵死了所有的路口。

這個身影，有的人見過，有的人沒見過。

沒見過的人雖然一臉迷茫，卻也感受到對方不一般。

至於見過的，一個個都在腿肚子打顫。

他們剛剛在戰場上，最害怕的不是顧懷的麾下將士，而黑風孽海。

顧懷的麾下將士，一個個像開了掛一樣，不會被他們的氣運之力傷到，所以就跟玩過家家似的。

多數時候並不會真的對他們下死手，甚至還有閑情逗他們玩。

但黑風孽海的人就不同了，逮著他們就往死裡戳，而且速戰速決，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而眼前這個戴著面具的女人，就是黑風孽海的頭。

見到這一幕，原本留在隔離圈裡等著王朵妍的十幾位天使和使者也等不及了，紛紛下來加入戰局。

底下的人不知道，他們清楚地很，新界的術法落於下風，那說明舊界也有了很大的變動。

他們當初可以令新界入口完全壓製舊界，現在舊界也就可以完全堵住他們回新界的路。

如果真到那時候，他們就只有等死兩個字。

王朵妍是新主沒錯，可這位新主非但沒有加入戰局，反而半途失蹤。

人都是自私的，如果能保命回到新界，一切都好談。

要不然，哪怕王朵妍站在這裡喝令讓他們別逃，他們也不能答應！

青衣始終冷著眼色，或者說，沒人能透過那雙冰冷的雙眼看透青衣在想什麽。

“大家還傻愣著幹嘛，沒見其他人都圍過來了嗎?不想死的，就給我衝！”

不知道哪位天使開了口，一下子調動了大家的情緒，頓時成千上萬，黑壓壓的人群向著青衣湧去。

這個時候，離著新界入口近的地方，還是有氣運之力存在的。

幾十上百個，或許青衣完全沒壓力。

幾百上千個，青衣可能也不放在眼內。

但眼前的數量，已經是萬級以上，而且還別說裡面也有新界的精英。

真要讓青衣一個人對付這麽多人，恐怕也不輕松。

遠處湧過來想要幫忙的，也只是舊界的人，顧懷的麾下將士，還有黑風孽海的人早就退了。

看著眼前的情況，一些遠遠觀看的低級修煉者，也不禁為青衣捏了一把汗。

他們有心想去幫忙，但恐怕連最外圍的口子都撕不進去。

而其他高級一點的修煉者，要組成極強的隊伍，一下子突破到青衣跟前，也不大可能。

更何況，很多地方，還是有些不怕死的新界敵人在和舊界修煉者糾纏。

面對著這麽多敵人，青衣也沒絲毫懼意。

眼看眾人湧了過來，青衣揮手就給了面前的一批人狠顏色，幾十個身影倒飛出去。

青衣的身影迅速跳躍在幾個入口之前，動作快地令人眼花。

一輪、兩輪……幾十輪下來，饒是青衣，也有些氣喘起來。

這時，其中一個較遠的入口有幾個天使合力撞出了裂紋，青衣剛想去阻止，忽然屏障從新界那邊被爆開了。

幾個在門口拚命的天使一愣，等看清來人後，頓時一喜，“南主！”

可還沒等他們繼續高興下去，混一直接將那幾個天使擊向了遠處，用的是舊界的術法。

看著這一幕，原本想跟在後面揀便宜的使者們，紛紛驚恐地躲開。

青衣淡淡看了混一一眼，眼中沒有絲毫神情變化，繼續向著衝撞她的新界敵人出手。

混一卻是靜靜地盯了青衣兩眼，隨即整個人爆發般，在烏壓壓的人群裡穿梭出擊。

很快，在混一和青衣的合力重擊下，烏壓壓的人群死傷大半，剩下的人，寧願倒回去與那些舊界低階修煉者拚命，也不敢再惹這兩位煞神。

青衣沒有再去追，混一也停了手，他靜靜來到青衣面前，想要抬手去揭那張面具，卻半天沒有抬起手來。

其實，只要看到那雙眼睛，他便知道，是她，也不是她了。

“你來做什麽?”

“贖債。”

“我怕你不敢贖。”

“你做什麽，我便做什麽。”

這時，一個身影飛了過來。

青衣和混一看了過去，三人相對無言。

來者是王朵妍，她看了一眼混一，又看了一眼青衣，然後將目光投向了新舊兩界的入口。

顧懷站在隱界的入口，看著隱界的人回來地差不多了，便準備給舊界的修煉者們群發一條消息。

這時步青心出現在眼前，顧懷投去詢問的眼神。

步青心看向了遠處天邊。

顧懷也跟著看了過去。

下一刻，新舊兩界的入口處，騰起一朵巨大的彩雲，隨即彩雲分散，向著四周擴散開去。

“這是?”顧懷心裡隱隱有了猜測，但不敢肯定。

“青衣以古巫族法，獻力舊界，可以再讓舊界維持一段時間。也算，是給天君爭取更多的準備時間來做好舊界的遷移。

今天一戰，舊界已經岌岌可危。哪怕天君再努力，肯定還是會犧牲很多無辜的人。”

頓了頓，步青心接著道:“混一也獻力了。還有，思女公主耗盡一生心血徹底隔斷了新舊兩界。”

從步青心恢復對王朵妍公主的稱呼來看，就知道王朵妍做了犧牲。

她對舊界有愧， 對新界也同樣懷念。

徹底隔斷新舊兩界，新界不會再影響舊界，也會比舊界能更多地掙扎一段時間。

至於是多久，沒人猜地到。

“我想離開一段時間。”步青心突然出聲。

顧懷看著步青心，沒有說話。

步青心卻是笑了笑，“你放心，我只是想再走一走她走過的路，畢竟就快沒了。

很快，我會還真正的步青心回來。”

說完，步青心攜著一身疲憊離開，漸漸消失在眼前。

顧懷似乎感覺到了什麽，輕聲道:“謝謝。”

步青心沒有回答顧懷，只是對著自己自言自語，“通天入地又如何?終究無法再跟在她的身後了。

她大概回去了，我也想回去了。至於你，你不是我，但可以替我好好地留在這裡，看著她曾付出心力的世界繼續光大下去。”

步青心每走一步，身周便有一層光暈在揮散。

她想起了在不死山的那段日子，耳邊總聽到媧皇斷斷續續的自語。

“沒有入過世，何談出塵?我希望看到你能真正出塵的那一天。”

媧皇啊，她已經真正出塵了，可惜，太遲了是嗎。

怖情，並非要她真的畏情。

一石化三界，也並不是真的要削弱她的力量。

可她，居然用了這麽長的時間，生死疊加了一百多個替身，歷經諸般紅塵，才最終明白過來。

不死山，嚴四看了一眼眼前的壁畫，再看了一眼右手掌紫皇交給他的丹丸。

深吸一口氣，嚴四看著虛空喃喃，“師傅，等我。”

隨即，嚴四將丹丸喂入嘴中。

一切，從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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