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會之前受了傷,在路上一路吃苦,都沒有叫喚半句。
這時,卻因為愛妻的冤屈而落下了淚水。
看著兩夫妻的淒慘模樣,顧懷不由看向步青心,小聲道:“姬長琴不是冥界的二把手嗎?
這珠娘的確有冤的話,不能找他幫幫忙?”
“人界有人界的規矩,冥界也有冥界的規矩。”步青心回答,“姬長琴掌管第七殿,這事卻不在他的管轄范圍內。”
顧懷道:“那歸誰管?他反正都認識,說個情不行嗎?”
步青心連連冷笑,“你以為冥界是菜市場嗎?還能講價不成?
你知不知道當年的第一殿主,就因為一時心軟,幫了不該幫的人,被降作第五殿主,地位大不如前了?”
顧懷打了個顫,還帶這樣的?
“冥界十殿,以第一殿主為首,第一殿主的權力,也僅次於冥帝之下。”
黃皮在一旁解釋道:“從第一殿主降為第五殿主,的確是犧牲了太多。”
顧懷轉頭看了一眼韋會與珠娘兩人,“那怎麽辦?就任由他們生死分離,珠娘變作遊魂嗎?
你不是說,韋會是這次任務的線索嗎?咱們不幫他,萬一就找不到線索呢?”
顧懷話還沒說完,步青心已經走到韋會和珠娘跟前,向珠娘問道:“珠娘,你能這麽快找到韋郎君,說明你有經過人提點。
那麽提點你的人,是不是還說了其他的?”
韋會、顧懷和黃皮都看向珠娘,珠娘垂頭,似乎有些猶豫。
韋會不由急道:“珠娘,你到底還隱瞞了什麽?你倒是說啊。”
珠娘不由道:“我從冥府出來,的確受人提點。那人說我陽壽未盡,只要夫君誠心,便能救我一命。可是……”
“可是什麽?”韋會焦急出聲,“珠娘,你我夫妻同心,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嗎?
只要能救你,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願意!”
珠娘聞言,感動地一塌糊塗,好不容易穩定情緒,才解釋道:“那人說,就在村落以東五裡處,有間草堂。
裡面住著一位田先生,教授村童讀書寫字,性格有些古怪。但那人說,這位田先生便能幫我擺脫苦海。
還說,需得韋郎親自上門乞求,但又不可道出實情。還說,不管田先生如何羞辱韋郎你,都不要回嘴還手,表現出一點不忿。”
說到這裡,珠娘道:“我也去偷偷看過田先生一眼,相貌實在有些奇特,叫人生畏。
韋郎是讀書人,性格向來隨和,萬一……受到什麽羞辱,我怕韋郎你……”
“人不可貌相。”步青心在一旁道:“那人既然能指點你來到這裡,見到你的夫君,便說明其話可信。”
韋會點點頭,“沒錯。如果我不是恰巧遇到幾位恩公,恐怕這個時候還來不及趕到這裡。
這一切的運數,說明指點你的人都很清楚。也正是因為這樣,他說那位田先生能救你,就一定能救你。
珠娘,如果能換回你的性命,別說是受點羞辱,就是豁出半條命去,又有何妨?”
韋會站起身,看向村落東邊的方向,“我這便過去,為你求情。”
顧懷點點頭,又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兒。
五裡山路也沒有那麽好走,過去的一路,韋會顯地有些緊張。
同去的顧懷安慰道:“放心,步青心她向來說話很準的,你肯定能救回你妻子。”
韋會點點頭,
“多謝顧公子。” 眼看草堂到了,韋會理了理衣衫,這才上前高喊,“田先生在嗎?”
韋會喊話的工夫,顧懷轉回頭看了看遠處。
步青心、黃皮和珠娘都留在遠處,沒有跟過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這一趟步青心要自己跟過來,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晃了晃腦袋,步青心總不會坑他吧?
“田先生出門去了,還要一會再回來。”草堂內走出一個小廝,朝韋會道。
韋會點點頭,“那我就在門外等候吧。”
說完,韋會恭敬地立在門外。
受他的影響,顧懷也挺起胸膛,站地筆直。
如果他和韋會一左一右地分開站,大概就是兩尊門神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懷都想打磕睡了,時不時活動一下手腳,韋會仍然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顧懷真心佩服。
“先生回來了。”草堂內的小廝突然打開院門,朝遠處的一行人迎了上去。
仿佛木頭人一樣的韋會這才有了動靜,他再次理了理衣衫,然後深吸一口氣也向那行人迎了過去。
顧懷跟在後面,朝那行人打量過去。
田先生是哪一個,很好辨認。
因為這一行人當中,除了為首一個四五十歲的男子,跟在身後的其他人全是七八歲到十一二歲的童子。
但最主要的是,這個田先生的長相,真的是一言難盡。
腳上拖著木屐,頭上戴著破帽。五官說它們扭在一起吧,又是各自分明。要說它們各自分明吧,又好像是擰巴在一起的。
都不能用醜來形容這位田先生,顧懷一時詞窮。
總之,這位田先生的容貌,就是放在千千萬萬人當中,你也能一眼認出來的那種,十分有“特色”。
韋會急行上前,撲嗵拜下,“小人韋會,冒昧拜見田先生!”
顧懷頓住腳步,眼見田先生的目光掃了過來,覺得上前跟著韋會行大拜禮也不是,後退到一邊裝隱形人也不是。
好尷尬啊。
好在,田先生很快轉開了目光,朝韋會不冷不熱地答道:“田某人不過一村翁,尚且靠著村童維持生計,哪敢當韋郎君如此大禮。
韋郎君快快起來,免得折煞了田某人。”
韋會並不起身,反而哭訴起來,“田先生容稟,小人之妻齊氏珠娘,身負血冤,還請田先生明察作主!”
聞言,田先生猛然惱怒起來,“哪裡來的瘋子,盡說些瘋言瘋語!田某人一介村夫,自身不保,又何德何能,管得了貴人的閑事!”
說完,田先生一甩袖,越過韋會朝著草堂大步走去。
眾村童也跟在身後,大家對韋會指指點點起來。
“這麽大的人,還哭鼻子。”
“男兒膝下有黃金,說跪就跪,真是軟骨頭。”
“田先生才不會搭理這樣的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