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想著，顧懷再觀察這裡的每一景、每一物，似乎都能感受到它們的與眾不同，與精心設計。

　　不死山幾乎可以與和神國相媲美，同樣是天堂般的存在。

　　只不過，和神國是從裡到外的張揚，令人羨慕嫉妒恨。

　　而不死山，則是從裡到外的平凡，卻令人甘之如飴。

　　如果不死山與和神國擺在顧懷的眼前，讓他做選擇。

　　那麽他的選擇是……

　　不死山。

　　這樣一想，顧懷再看不死山，就多了一層敬畏之感。

　　媧皇不愧是媧皇，能剛能柔，且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就是不知道，當年那個不知名邪物，是否也心甘情願“墮落”了?

　　踏進一層陰影，眼前景象驟然變化。

　　一座富麗堂皇的大殿出現在眼前，頂上、地上，還有四面的牆上，都是滿滿的壁畫。

　　果真如嚴四所說，這裡實在是太詭異了。

　　大殿沒有盡頭，不管你看多少眼，走多久，這些壁畫都不會結束。

　　壁畫中的故事，似乎也是無休無止。

　　顧懷深吸一口氣，這種力量，再次令他敬畏。

　　他轉頭看向其他人，發現其他人都像入了迷一樣，沉醉在這些壁畫裡，不知疲倦，不知休止。

　　顧懷這才恍然覺得，他們似乎已經進來很久了。

　　但剛剛在看壁畫的時候，卻覺得好像才剛剛進來一樣。

　　這種感覺，令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在這裡，時間在迅速流逝，又似乎一直在停滯。

　　顧懷剛想提醒其他人，就見步青心回頭看他一眼，搖了搖頭。

　　顧懷的臉色一陣莫名。

　　隨即，步青心伸出一隻手，指向了顧懷對面的一幅仙子圖。

　　顧懷本來是不想定神去看的，怕再陷入到那種無知無覺的狀態中。

　　但步青心總不會害他吧?

　　這樣想著，顧懷的身周再次發生了變化。

　　波光粼粼的水面，散發著奇香的綠植，還有三五成群的仙子，大家手裡提著竹籃，彼此嬉笑著。

　　“別鬧了，別鬧了，完不成采摘任務，回去又要挨師傅的罵了。”

　　“誒，你們聽說了嗎?師傅新收了位師弟。”

　　“哈?師傅向來只收女弟子，怎麽突然就多了位師弟了?”

　　“是啊是啊。誰不知道咱們師傅嚴厲，尤其對男弟子更甚，從前兩個師兄，還沒正式拜師，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那這位新師弟可別叫早了，估計要不了兩天，也得離開。”

　　眾仙子一陣哄笑，隨即采了綠植，匆匆離開。

　　顧懷和步青心從水底冒了出來。

　　顧懷抖了抖身體，水珠滑下，他的全身像是穿戴了一層防水雨布，完全不沾水。

　　再看步青心，她雖然渾身濕透，但一個小法術，就幹了回來。

　　顧懷問，“這是哪裡?”

　　步青心道:“他們當中一個人的幻境，或者說是相連的幻境。”

　　“什麽意思?”顧懷不解。

　　步青心帶著顧懷走上岸邊，“你剛才覺得那些壁畫怎麽樣?”

　　顧懷沉吟，“很神奇，令人不自覺地沉醉，而且好像沒有止盡。”

　　“不是沒有止盡，只是讓人不自覺地陷入了幻境。”步青心道:“我看到了壁畫的頭，也摸索到了大殿的邊角，有很強很隱秘的陣法。”

　　說到這裡，步青心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你的定力比他們好，或者說你沒什麽想象力與欲望，所以只是沉淪在無休止的壁畫中。

　　而他們，都已經陷入了自己的幻境。”

　　顧懷:“……”

　　他都不知道，步青心這句話，到底是在誇他，還是在損他了。

　　“可是……”顧懷道:“按理說，嚴四來過，應該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吧?而且，他好像也沒有提醒我們?”

　　嚴四再大意，也不可能漏了這麽重要的線索。

　　這不是害他們嗎?

　　“除非……”顧懷道:“當年嚴四和他師傅素姬過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生這種情況?”

　　步青心點頭，“我也覺得是這樣。如果只是這樣簡單的手段，應該也困不住媧皇當年想要困住的邪物。”

　　說著，步青心瞅了顧懷一眼。

　　那意思好像在說，連你都沒困住的幻境，能是媧皇的手段?

　　顧懷默默地轉開目光。

　　“那你怎麽拉我進來了?”顧懷轉而疑問，“難道不是該喚醒他們嗎?”

　　步青心道:“你忘了我們的任務了嗎?”

　　顧懷道:“不死山，素姬。不死山我們是到了，但卻沒有素姬的影子。”

　　步青心點頭，“大殿只有那麽大，我從頭看到了尾，也沒有看到素姬。

　　隱界的消息不會有錯，素姬一定就在不死山。我想，既然暫時沒有其他線索，倒不如來幻境裡轉轉，或許會有線索。”

　　顧懷沒有表示異議，與步青心在幻境裡轉悠起來。

　　“這裡是什麽地方?”顧懷看著四周的美景，都有點眼神疲勞了。

　　經歷過和神國的幻象，還有不死山的美景，眼前這些景致，他還真的不覺得有什麽奇異了。

　　“大概，是曾經天界的某一處吧。”步青心也不太肯定，“也可能是各種記憶的融合，並不存在於真實的世界裡。”

　　“你的意思是，他們幾個的記憶都有可能融合進來?”顧懷突然有點擔心了。

　　步青心道:“不排除這個可能。”

　　“那我們的會嗎?”

　　“或許吧。所以，你不要胡思亂想，保持清醒就好。”

　　步青心提醒。

　　顧懷深吸了兩口氣，哼起歌來，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越是這樣，腦子裡就好像拚命地迸出些不太對勁的東西來。

　　顧懷戰戰兢兢地逛了一陣，發現眼前並沒有出現什麽可怕的景象，終於放下心來。

　　看來，他的想象力，不會對這個幻境有什麽影響。

　　至於步青心，顧懷覺得這麽克制的人，就更加不會產生影響了。

　　但顧懷沒有注意到，其他人也不會注意，自從踏進滿是壁畫的大殿後，步青心的手就一直背在身後，微微顫抖。

　　哪怕是進了幻境，步青心的腦子裡也仍然是一團亂麻。

　　如果不是顧懷還清醒著，她可能已經無法保持清醒與理智。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只知道有很多無序的片斷，正在她的腦子裡不斷閃現。

　　她想要揪住其中的仔細看看，卻偏偏揪不住。

　　這種莫名心慌的感覺，令她仿佛沒有踏在實地，整個人開始變地焦燥與不安，甚至隱隱有些戾氣冒了出來。

　　也正因為這樣的心緒，很多年前的一些經歷，一直被她刻意壓下去的片斷，統統如水湧般冒了出來。

　　步青心的手心已經沁出了一層汗水，她突然發覺，接下來的事情，恐怕再不受她的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