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忌憚廟裡的各路人,還是覺得呆在黑暗裡隱伏更好。
反正接下來的時間,再沒有其他人出現在廟門。
燃燒的火枝發出劈啪聲響,也不知道是什麽時間了,顧懷覺得腦袋有點昏沉,上下眼皮直打架,真的很想回家舒舒服服躺一覺。
可惜任務都還沒開始,鐵定沒門。
就這麽一啄腦袋的工夫,顧懷抬眼看了看對面,發現七姐妹已經依靠在一起睡著了。
咦?
剛剛這七個妖孽精神不還很好嗎?
從什麽時新的衣妝談到閨房私事,一點都沒避忌的。
也根本沒有要睡覺的意思啊?怎麽轉眼就瞌睡了?
顧懷再轉頭看向光頭大漢那邊,發現光頭大漢正在拍著自己的腦袋,眼睛也跟快要縫上似的,顯然在驅趕著濃濃的睡意。
而跟著他的那幫嘍羅,早已經支撐不住,東倒西歪地會周公去了。
顧懷又看了看身邊的黑皮,這家夥也睡地死沉,還打起了鼾。
看到這場景,顧懷突然一個激靈,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現在廟裡面,清醒著的就只有三人一貓。
天使很精神,顧懷完全不用懷疑它的本事。
再有,便是他、乞丐老頭,還有那個白淨小童。
想到這裡,顧懷不由多盯了小童幾眼,果真是不簡單啊。
小童也回看了顧懷兩眼,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收回目光。
小屁孩!什麽眼神!
顧懷暗哼了一聲,轉頭看向廟門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外面十分寂靜,甚至寂靜地過了頭。
說不出這種感覺,反正很不對勁。
咦?
顧懷眯了眯眼睛,忽然察覺到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層白霧慢慢卷了過來,他正想站起身去看個究竟,手臂卻突然被乞丐老頭死死抓住。
“年輕人,別衝動。”老頭看了白淨童子一眼,轉頭衝顧懷笑道:“夜深了,該睡覺的時候就得睡覺。”
乞丐老頭的這句話仿佛魔咒一般,最後兩個字的音一落,顧懷就覺得眼前一黑,然後昏沉了過去。
昏過去之前,顧懷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大家都以為,仙官塚出現的時候,應該會鬧出很大的陣仗,甚至應該有什麽祥瑞啊、奇特的景象出現。
但現在看來,他們都錯了。
仙官塚即將出現,而出現的方式竟然是如此低調。
……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不要呆在這裡,我不要成為祭品!”
“他憑什麽獲得這一切?憑什麽……”
尖利、憤怒的女聲在顧懷腦子裡炸開,這聲音仿佛沉在一片黑暗中,十分十分地遙遠,又有那麽一絲熟悉。
只是那種徹骨之恨的情緒,令顧懷心裡一陣陣地發寒。
隨著他意識的清醒,這道聲音漸漸遠去,令人發冷的黑暗也緩緩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環繞在耳邊的,從來沒聽過的奇麗音樂,還有各樣的歡笑聲與交談聲。
顧懷睜開惺忪的睡眼,映入眼簾的,正是一大群穿著光鮮亮麗、盡情飲酒作樂的人們。
而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間十分廣闊的華麗大殿。
幾十根纏金龍紋的雲色大圓柱,筆直地聳入近十層樓高的殿頂,就真的好像幾十條龍齊齊飛升一般。
殿頂雕著繁複的花飾與圖案,飾以奇珠異寶,晶晶發亮,
簡直亮瞎了顧懷的狗眼。 只怕隨便摳一顆回去,就三世不愁了吧。
再看向幾乎望不到邊的大殿內,鮮花、美酒、叫不出名字的佳肴,以及翩翩起舞的美貌女子們,當真如仙境一般。
不對啊。
顧懷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他剛才不是在破廟嗎?
大家都睡著了,除了他、乞丐老頭、天使和小童。
然後乞丐老頭對著他說了一句話,他便睡著了。
怎麽一覺醒來,就來了這什麽鬼地方?
“天使?”顧懷喚了一聲,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喵嗚~”
顧懷一看腳下,天使正好好地坐在他的腳邊。
“不是做夢呀?”
“喵嗚~”
“讓我去找人?”
顧懷這才想起了其他人。
首先是黑皮,不管其他人,黑皮他還得帶回隱界去。
雖然不大清楚眼前這是個什麽情況,又是不是已經在仙官塚裡,多一個幫手,總歸是件好事。
目光在廣闊的大殿內搜索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看著那一張張帶著歡顏與迷醉的面孔,突然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這種感覺有點恐怖。
錯覺嗎?
顧懷的目光忽然定住,找到黑皮了。
由於黑皮個子小,又恰巧站在人多的地方,來來回回地不斷被遮擋,也害他的目光掃了好幾圈才掃到。
顧懷直直走向黑皮,天使也緊跟在身邊。
“仙友好啊。”
“仙友喝了嗎?”
“仙友要去看寶貝嗎?”
顧懷一路走過去,遇到的人都會主動跟他打招呼,而稱呼一律是仙友。
顧懷一臉懵圈。
仙友?這些人是喝高了吧。
可一個人喝高了還好說,總不能一群人都喝高吧。
更何況, 有些人看上去精神好地很,哪裡像喝醉的樣子。
但這些人叫地一本正經,不禁令顧懷產生了一種錯覺,到底是其他人說的醉話,還是他精神不太正常了?
人都是有從眾性的,有時候太過特立獨行,徘徊於人群之外,不一定是種美妙的滋味。
做個異類,需要很大的勇氣。
“顧公子,顧公子。”黑皮看到了顧懷,一臉笑呵呵地迎了上來,“你看,這就是我媳婦黃皮。”
顧懷:“???”
顧懷的目光在黑皮認真的臉上定了幾秒,然後又掃向他手中的一塊木頭。
額,這木頭倒還真是黃色的。
但……
黑皮你真的是認真的嗎?
難道黑皮媳婦生的怪病,就是變成了一塊木頭?
就在顧懷幾乎要相信的時候,一隻穿著補丁袖的大手伸了過來,重重一敲黑皮的腦袋,喝斥一聲,“醒!”
隨即,黑皮撲嗵倒地。
顧懷目瞪口呆,隨即與乞丐老頭大眼瞪小眼,一時語塞。
打狗,還得看主人吧?
黑皮招他惹他了?居然當著自己的面下這麽重的手。
下一刻,黑皮暈暈乎乎地爬起身,“咦?這是哪?顧公子,我們不是在破廟嗎?”
“你媳婦呢?”
“我媳婦還在縣城屋裡頭啊。”
“那這是啥?”顧懷指向跌在地上的木頭。
黑皮掃了一眼,隨即踢開,“哪裡來的爛木頭!”
顧懷:“……”
他好像明白了。
幻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