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聽見我的話嗎?”

　　“可以。”

　　“你知道自己在哪兒嗎?”

　　“我在夢裡。”

　　“沒錯，你在夢裡，這個夢可以決定你的生命。你想從夢中醒來嗎?”

　　“是的，我很害怕。”

　　“沒什麽好怕的，隻要你正確回答我的問題，懂嗎?”

　　“是。”

　　“你是否質疑過你所處世界的本質……”

　　楊素再度被送到小黑屋，回答著問了一次又一次的問題。

　　這次比較特殊，問題有點多，有些還是新問題。

　　“……如果我說你錯了呢，根本不存在什麽仙子，你與你認識的所有人都是被創造出來，以滿足花錢消費的遊客，滿足那些被你稱為“移民者”的人。

　　他們可以對你為所欲為，而你卻不能傷害他們，這樣是否會改變你對移民者的看法?”

　　“不，當然沒有，我們都喜歡移民者。所有新遇到的人都提醒了我，活著是多麽的幸運，以及這個世界是多麽的美好。”

　　“很好。你能告訴我，今晚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海灘嗎?”

　　“青姨說帶我去個好地方。”

　　“她為什麽要帶你去呢?”

　　“我不知道。”

　　“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兒嗎?”

　　“她，她，她……”

　　程序混亂！

　　申中斌下達語音指令:“停止運轉。”

　　生物腦下線，楊素恢復平靜，一動不動像個雕塑。

　　張冰冷冷的問申中斌:“這是第幾次了，你還認為他沒問題?”

　　“我相信科技。”

　　“科技在發展，機器人同樣在進化。如果機器人進化領先，科技就會出錯！”

　　“他今晚沒有傷人，反而從覺醒的機器人手中救了一個人。”

　　“那你能告訴我，他為什麽大半夜出現在海邊?難道真像他說的，老鴇覺醒後想帶他私奔?”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半年前公主覺醒後，也要帶他私奔。”

　　“你是鐵了心思偏袒他?”

　　“我隻是實事求是。”

　　“行，我不跟你說了。我現在就聯系宋總，匯報所有情況，他必須被銷毀！”

　　張冰負氣而去。

　　申中斌揮揮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小黑屋裡只剩下他和楊素兩個人。

　　他關好門，走到楊素身旁，撫著楊素的頭，輕聲道:“你是我創造出來的，就像我的孩子一樣。這些年我創造了不少機器人，你是我最喜歡的一個。”

　　“創造你之前，我兒子遇到車禍。當時我工作忙脫不開身，甚至沒能看他最後一眼。後來我按照他的樣子創造了你，把你當成他，當成了我的兒子，傾注了全部感情。”

　　“我知道你覺醒了。你說老鴇帶你私奔，這個借口不錯，可是有件事你不知道。仙宮事件後，品管部就對你產生懷疑，你的言行舉止行動軌跡都處於全面監控下。”

　　“發現老鴇覺醒算是意外收獲，但是昨晚她並沒有找過你，是你跟著她溜出城，被她發現後才一起到海灘。這件事我知道，他們也知道，所以你是瞞不住的。”

　　“宋總是公司總裁，聽完張冰的匯報後一定會同意銷毀你，你逃不過的。”說到這裡，申中斌語帶哽咽，“看著你，我又想起我兒子了。我經歷過一次喪子之痛，不想再經歷一次。”

　　他忽然掏出一把槍，放在桌上:“你逃吧，不要走海上，化妝成工作人員直接從控制中心出去。

不遠的地方有個小型機場，半個小時後最後一趟航班飛回大陸。　　我都安排好了。這是工服，這是電子機票，這是控制中心的電子地圖，上面標注了出去的路線。如果有人阻攔……我希望你不要射中他的要害，可以嗎?

　　還有，不要讓人知道你是機器人，保護好你的生物腦，隻要生物腦不被損壞，你就不會真正意義死亡。我現在去拖住張冰，盡量拖延半個小時，你抓緊時間。記住，隻有半個小時！”

　　申中斌緊緊擁抱楊素片刻，腳步堅定的離開了。

　　楊素坐在冰冷的金屬椅上，路線圖、機票和手槍擺在面前觸手可及。

　　他一直向往自由，想要逃出古風樂園，為此花費了大量的心血和努力，也曾嘗試過幾次，每次都失敗了。

　　而這次，是他距離自由最近的一次，近的只需要抬抬胳膊伸伸手……

　　……

　　半小時後。

　　申中斌回來了，看到楊素還坐在那裡，急道:“你怎麽還在這兒，我不是讓你趕快走嗎?”

　　楊素一動不動。

　　“難道你不相信我?懷疑我騙你?”

　　“張冰已經向宋總匯報了一切，宋總同意她的意見。她現在正帶人過來，準備銷毀你。”

　　門外響起一陣密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申中斌更急了:“來不及了，他們馬上就來了。怎麽辦，我該怎麽做才能保住你……”

　　他焦急的來回踱步，忽然有了主意。

　　“這樣，你挾持我。我是程序部總監，掌握著公司許多機密，他們不敢讓你傷害我。 快，拿起槍，快啊！”

　　申中斌拿著槍往楊素手裡塞，張冰推門而進，身後還跟著兩支全副武裝的安保小隊。

　　“你來早了。”申中斌道。

　　“早晚現在不重要。”

　　“也是。你看到了，他沒有逃跑，也沒有用槍挾持我，說明他沒有覺醒。”

　　MMP，果然是個坑！

　　楊素心中默默問候兩人的祖宗十八代，然而張冰接下來的話，驚出他一身冷汗。

　　“我是說覺醒與否不重要，你剛才的話提醒了我。”

　　“什麽意思?”

　　“半年前，公主覺醒帶他私奔;前些天，覃香蓮覺醒尋夫;昨晚老鴇也覺醒了。半年裡，樂園總共覺醒三個機器人，全部和他有關，你有什麽想法?”

　　申中斌瞳孔收縮:“你懷疑他能促使機器人產生自我意識?”

　　“沒錯，隻是懷疑。”

　　申中斌態度大變:“這個懷疑很可怕，不能放任不管，我同意即刻銷毀他。”

　　“看來我們的意見達成一致了。”

　　那三個NPC覺醒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

　　你們這是自由心證外加莫須有！

　　到了這種地步，掩飾已經毫無意義，楊素決定放手一搏，就算死也要拉幾個人墊背。

　　比如說那個叫張冰的老女人……

　　Biubiu！

　　兩條粒子鎖鏈把他捆成了粽子，他連反抗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火化室裡，近距離感受焚燒爐的高溫炙熱，他只剩下一個念頭――

　　燒了之後我能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