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外人,就連奮進廠裡的人都對營建清淤船抱著懷疑的態度,只是由於廠長被鄙視了,廠子被笑話了,廠裡的職工多少催發出同仇敵愾之心,正所謂不爭饅頭,爭口氣,所以盡管懷疑,但大多還是保持觀望默認的態度。
可還是有那麽幾個看不慣如此盲目冒進行為,就比如說正在“養病”的申達民,在得知焦大林首肯幾個毛還沒長全的小年輕去造清淤船,差點沒把肺氣炸了。
本來準備從市裡返回廠子的他,直接在招待所罵了十幾個亂彈琴,便拎著公文包怒氣衝衝的重返市計經局,準備將這份全新的“黑材料”給遞上去。
就這樣,在無數人或旁觀,或竊笑,或冷漠,甚至是惱怒的態度中,蒙建業所主持的清淤船建造工作就這麽波瀾不驚的上馬了。
之所以說波瀾不驚,不僅是因為蒙建業的態度如此,更是因為他所能調動與支配的人員有限到忽略不計。
除了他本人外,就只有同宿舍的梁明秋,另加賀城和孫宏傑這兩個不靠譜的吃貨。
至於其他人,蒙建業到是想調,可人家也不願意來呀,至於原因很簡單,清淤船這個建造任務本身就帶著強烈的個人情緒,以至於連焦大林事後都覺得自己當時有些衝動。
這導致所謂的清淤船建造工作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如此不靠譜,試問誰還敢過來?
於是蒙建業這個趕海四人眾,就只能臨時客串造船四人組,可又有誰能想到就是這麽一個任誰看了都跟鬧著玩兒似的草台班子,卻成為日後影響世界船舶工業的頂梁柱。
不過那都是後話,如今的蒙建業等人卻是實實在在的大眼瞪小眼,也沒什麽好辦法,因為苗阿伯和魯阿叔答應送的船還沒到,他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沒辦法脫離基本平台去空轉,所以他們只能等。
於是乎奮進廠內便經常看到這樣一幅很不和諧的畫面,蒙建業等人或一字擺開,或並肩而行,大搖大擺的橫穿亂逛,再加上一個個極具個性的神情,哪裡有半點要造船的樣子,倒像是整天混吃等死的盲流。
本來心存疑慮的奮進廠職工們,對蒙建業等人就更加鄙視了。
不過蒙建業等人的臉皮夠厚,對這些鄙視根本就不在乎,每天依舊我行我素。
這一天四個人依舊如往常一樣,邁著散漫的步伐,遊蕩到小艇碼頭,準備實地查看下具體情況,可還沒等走到碼頭,身後便傳來一陣自行車的響動聲,與此同時破鑼嗓子版的笑聲也隨之響了起來:“哈哈,我還以為是誰呢,沒想到是你們四位,怎麽?沒事兒又來這兒視察工作了?”
話說得很爽朗,可最後那句視察工作卻怎麽聽,怎麽刺耳,賀城當即就皺起了眉頭,轉過身看著正騎著二八自行車,趕過來的中年人:“我說老羅,你會不會說話?”
“呦,還生氣了,你們不是視察工作,那是幹什麽來的,難道是趕海?也對,上次還讓你們撿了五六斤的海貨。”
叫老羅的中年人來到蒙建業幾人的近前,就瀟灑的從自行車上翩下來,站定之後便笑眯眯的看著蒙建業幾人,賀城還想說些什麽,但他卻發現自己無法話可說。
類似的問題他不是沒解釋過,可根本就沒人信,到是他們幾個成天遊手好閑的亂逛,以及偶爾的海貨,讓他們徹底成為借機偷懶的反面典型,這讓口才極佳的賀城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如今又遇到同樣的問題,賀城乾脆不說了,
免得爭執起來浪費口舌不說,還要惹一肚子氣。 見賀城不說話,老羅掃了面前四人一眼,眼底的不屑之色一閃即逝去,踏上腳蹬就準備乘車離去,可剛滑行幾米,老羅卻又莫名的停下,轉過身衝著四人道:“我看你們還是收收心吧,船哪裡是那麽容易好造的?
就算你們幾個厲害,把船造出來了,那又怎麽樣?我不出一個月,就能把碼頭裡的淤積全都搞乾淨,所以還是好心勸你們一句,別浪費時間,好好乾點兒正事。”
“我們謝謝你的好意,所以也奉勸你一句,讓你的人準備準備,不出半個月你們就得卷鋪蓋走人了,因為我們的清淤船下水後,你們也就沒必要再呆在這兒了。”
這次賀城到是沒說話,反倒是孫宏傑搶先開口,很難想象一項悶頭悶腦的孫二愣子,懟起人來也是一把好手。
只可惜老羅根本就不在意,反而譏諷得撇了撇嘴:“既然不聽好話,那我就等著你們的船過來攆走我們。 ”
說完,便跨上自行車,頭也不回的飄然而去。
隻留下孫宏傑目瞪口呆的盯著老羅的背影良久,這才恍然道:“我們是不是又被鄙視了?”
“這不是明擺的嘛,人家根本就不信你的話。”賀城無奈的歎了口氣。
“可我說得都是事實,這些天小業教給我們的東西是有可能在半個月內完成清淤船的建造工作,就連我爸都是這麽說的,他個搞清淤的施工隊拽個屁呀。”孫宏傑有些不忿,旋即轉過頭看向蒙建業:“小業,你說是不是?”
“是不是又什麽關系?咱們的事兒本來就沒人信,就連你爸也只是看在你宏傑的面子上說了句可能,骨子裡其實也沒信咱們能成,要不然憑他的威望,只要幾句話,咱們幾個也不至於這般被動不是?所以說,空口白牙說得再多也沒用,還得看手底下的真章。”
一番話說得孫宏傑是臉紅脖子粗,就差找個地縫鑽進去了,蒙建業也沒有心思再挖苦孫宏傑,而是歎了口氣:“你妹的工作做通了沒有,焊接、切割還有噴塗咱們可還沒找落,你孫宏傑可是跟我打了包票的,苗阿伯的船就快到了,千萬別在這個時候掉鏈子。”
“放心吧,只要有你在,宏紅保準來,到是咱們的電力線路的接裝怎麽辦?那可是關鍵所在。”
“這個……”一聽這話,蒙建業也不禁躊躇起來,然而還沒等他想好怎麽回答,小艇碼頭上便忽然有人詫異的叫道:“咦?居然是航運公司出事的那條駁船,他們不是報廢處理了嘛,怎麽拉到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