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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夫貴》第三百零七章 誰在衝英雄
  全場忽然發出一陣低低的哄笑聲。舒愨鵡琻香豐的臉色一下子就暗沉了下來。兮兮倒不是生氣,橫豎這樣的人見多了。她不緊不慢地晃著手裡的扇子答道:“勞您費心了!您那點心疼還是留著回家給媳婦孩子吧!往後我自然有人心疼,不必您憂心這些!”

  那客人有些不罷休,笑道:“梁姑娘,我倒是有個主意。你何必在這兒苦苦熬著呢?索性跟我回了泉州,每日單說書給我聽,好日子過著豈不更好?”

  旁邊一個相熟的客人插話道:“你這不是要買了梁姑娘嗎?你出得起多少價?你能救了梁姑娘,我也能啊!只怕在場的沒幾個不想領了梁姑娘這麽一個嘴巧的回家自己享用吧?”

  在場的人又都笑了起來。當中還真有較勁兒的開口道:“不如你先叫個價,看誰出價高,誰才用資格跟蒙掌櫃的談是不是?”

  兮兮翻了個白眼,一群無知無恥加腦殘!隻當這兒是妓館子爭花魁啊?懶得理你們!

  這時,香豐忽然站起身來,正色道:“你們到底有完沒完?是來聽說書的還是來奚落人家的?個個都是三大五粗的,竟合起夥兒來欺負一個姑娘家?白長了那一身肉了吧!”

  “哎,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第一個起身說話的客人指著香豐不滿道,“我怎麽欺負梁姑娘了?我好意要贖了她回家過日子,且是真心實意的,你隻當我說笑呢?行!現下就叫了蒙掌櫃出來,但凡她開個價,我立馬給鈔子!你要沒那本錢沒那心思,就一邊待著去!”

  “蒙掌櫃的壓根兒就沒空理會你們這些人!”香豐不屑地說道,“要聽書的留下,不聽的隻管走,少在這兒囉嗦!”

  “嘿!你這小子口氣像這兒主人似的?你是誰啊?”那客人抹了袖子上前質問道。香豐丟了他一個白眼道:“你管不著!要顯擺你那點錢鈔去城裡顯擺去,少在這兒裝富家大少爺!”

  “香豐哥,”兮兮怕香豐惹上麻煩,忙攔著道,“你別跟他較勁兒了,犯不著,我這會兒還開場說書呢……”

  “兮兮,你今天也莫說書了!”香豐打斷她的話轉臉道,“有這種人在,你的書還怎說下去?”

  那客人一聽這話急了,衝上前指著香豐喝問道:“你哪兒冒出來的英雄好漢呐?你說不說就不說?你也姓蒙啊?我往來這客棧也好幾回了,沒見著有你這麽號人物啊?我說小子,心疼姑娘就要拿本錢出來,光在這兒耍威風做什麽啊?”他說罷從懷裡掏出幾張交鈔,往桌上一拍道:“我現錢就擺這兒了!我不是那登徒浪子,是真瞧上梁姑娘人長得好,說書也好,想領了回家去!小子,你也掏出點給爺瞧瞧?”

  “無知!”香豐瞪了這客人一眼道。

  “罵誰無知呢?罵誰無知呢?你本事?你本事怎麽不上皇宮裡挑公主去,跑這兒來攪和什麽呀!”

  眼見兩人要吵起來了,兮兮正想開口時,旁邊只聽見“砰”地一聲脆響,嚇得她渾身一抖,扭頭一看,我的親娘啊!昨晚被她當貓打的那位高手居然把面前的小方桌劈斷了!這是要砸場子嗎?

  全場人都被震住了,莫名其妙地看著青易。青易翹了個二郎腿,一派小爺的架勢晃了晃腿兒道:“阿修,誰再吵就從窗戶上扔出去!”

  “是,少爺!”

  “爺我好容易跑來聽回書,你們個個倒好,人家還沒說開,你們就在這兒顯擺開了,”青易哼笑了一聲,瞥了香豐和那客人一眼道,“一個只會扯嗓子,另一個就會拿那點破鈔子顯擺。你那點鈔子養一條路邊的土狗還差不離,收著回家養活媳婦孩子吧!誰要再吵,別怪我一腳送了他上天兜風去!”

  那客人自然是不服氣的,作勢要跟青易爭吵,卻被旁邊的人拉住了。香豐走到他跟前說道:“我不是光會扯嗓子,今天梁姑娘的確不會說,而且往後她也不會再在這兒說書了!”

  “啥?”兮兮又出方言了,“香……香豐哥,你你你……你說什麽?我不在這兒說書了?誰說?蒙扒皮?”

  這話惹得全場一陣好笑。青易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緩緩起身道:“蒙扒皮?就是你們那蒙大掌櫃吧?這雅號倒取得很別致呢!梁姑娘,你這書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說……”

  “不說了!”香豐喝道。

  “香豐哥,”兮兮忙走過來拱手道,“你不用這麽生氣的。客人們都來了,總不能聽一肚子閑話就回去了吧?也總不能退他們入場費和茶錢吧?蒙扒皮會發火的!”

  “是啊,”青易瞟了香豐一眼道,“剛才那位老兄說得對,衝英雄得有點英雄的本錢,別只會喊兩嗓子!”

  香豐白了青易一眼,轉頭對兮兮說道:“兮兮,我們這會兒就是去找芙如,讓她把賣身契還給你!你從今往後再也不用在這兒說書了!走!”

  “不……不用了……”兮兮把手抽了回去,搖頭道,“香豐哥,其實在這兒說書挺好的,真的不用麻煩你了!”

  “聽見沒?”青易臉上一股逗趣的笑容說道,“想充英雄得問問美人答應不答應?”

  全場一陣爆笑,香豐臉都氣綠了。兮兮尷尬不已,心想這人跑來添什麽亂啊?她忙對青易說道:“我呢不是什麽美人,香豐哥也不是什麽英雄,他呢,是我大哥,你的明白?”說完後她轉身回了主位對所有人道:“各位既然是繳了銀子進來的,那這書我就是嗓子說不出了還是照舊要說,不過你們要是誠心來聽說書的那就請坐下,若是想把在城裡妓館子那套拿這兒來顯擺,當我梁兮兮是妓館子裡的姑娘的話,那就請回!我想我不趕你,待會兒我們蒙大掌櫃的也會趕,她要是知道誰把這兒當妓館子了,只怕臉色會難看好幾成!好了,勞煩各位請坐吧!”

  除了那位客人拂袖而去之外,其他人全都紛紛坐下,安靜地聽兮兮說書了。兮兮握著扇子抱拳一笑道:“多謝各位捧場!其實兮兮覺著說書對一個姑娘來說雖聽上去有些不正經,可好歹兮兮能自己賺錢吃飯,不必非得靠別人,這樣的話兮兮心裡會很踏實的。行了,廢話不必再說,今天接著講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當兮兮說完這話時,香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似乎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心想她就這麽不喜歡自己嗎?

  書場散去後,青易和阿修隨著人流往樓下走去。阿修意猶未盡地說道:“少爺,下午還有一場,您來嗎?”青

易斜眼看著他問:“不是嫌無聊嗎?不是鬧著要收拾東西走了嗎?”阿修笑道:“有這說書可聽那就不無聊了!”

  兩人剛下了樓,青易就聞到了一股頗為熟悉的香氣。沒等他轉身一看,蒙芙如就搖著團扇如一陣清風般地走到了他跟前:“這位少爺,您打算就這麽走了嗎?剛才那會兒英雄氣概倒是顯擺了,可我那小方桌好像折得有些冤枉啊!”

  青易明白了過來,轉頭吩咐阿修道:“阿修,給銀子!”

  “挺爽快的!”蒙芙如從阿修手裡接過一塊兒銀子,在手中拋了拋說道,“不足五兩?也罷,瞧著成色不錯,我就收了。不過請這位少爺下回砸東西可莫這麽爽快,這兒可不是城裡的香窯子,兮兮也不是城裡那些少爺爭破纏頭的姑娘,您的功夫在這兒大材小用了!”

  “哎,你這掌櫃的怎麽能這樣說啊?今天要不是我家少爺……”

  蒙芙如不等阿修說完,繞開他們上樓去了。阿修指著蒙芙如的背影對青易氣憤道:“她好大的架子!”

  “罷了,”青易往前走道,“人家是這兒的掌櫃的,自然要保她手底下的人無虞,她這是在警告我們,少在這兒惹事。”

  “瞧不出她一個姑娘家說話還這麽膽兒大!”

  “你隻當人家是花瓶子擺在那兒好看的嗎?”

  阿修好奇地笑問道:“難不成少爺覺著她不是花瓶子,是朵花?”

  青易白了他一眼道:“她要是朵花兒,也不是朵梨花!”

  “那少爺覺著那蒙大掌櫃的是朵什麽花兒?”

  青易停下腳步想了想,嘴角抽出一絲抿笑:“我瞧著像薔薇花兒!”

  “為什麽是薔薇花啊?”

  “專刺人唄!”

  阿修恍然大悟,追上去說道:“還真是呢!”

  這天晚上,蒙芙如和馬叔對完帳後,正坐在帳房裡想著父親蒙可舟的事。兮兮忽然推門進來了,手裡托著一個托盤,送到她書桌上笑道:“掌櫃的,餓了吧?我的宵夜送得是不是剛剛好?我就知道您一準是餓了,特意親自下廚為您蒸了個雞蛋羹。您賞臉嘗嘗?”

  蒙芙如端起碗,用調羹攪了攪那黃嫩滑順的雞蛋羹,問道:“還沒回去?往常這個時辰你不是跑得連影子尾巴都不見了嗎?腦子抽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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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心給你送碗雞蛋羹來,卻被你罵腦子抽風,我冤不冤啊?”兮兮往旁邊椅子上一坐,翹起二郎腿兒道,“我是想著你夜裡太悶了,又沒個相公陪,來陪你說說話!”

  蒙芙如嘴裡的雞蛋羹差點噴了出來:“你是怕回去撞見香豐吧?”

  兮兮抿嘴一笑:“知我者,蒙扒皮也!”

  “嗯?”

  “錯了,是我親親的蒙大掌櫃也!”

  “快滾回去吧!難不成你還想在我這帳房賴一個晚上?下午的時候香豐來見過我了,問我贖你……”

  “然後呢?”兮兮緊張地站起來問道。

  蒙芙如嘴角浮起一絲淺笑,吃了一調羹雞蛋羹道:“我沒給他。”

  “我就知道!”兮兮興奮地笑道,“你指定不會把我贖出去,那樣的話你多虧啊!我往後要成了說書界的明星,幫你賺的銀子那可多了去了!”

  “明星?”

  “就是大師的意思。”

  蒙芙如把碗往桌上一擱,抹了抹嘴道:“我可不是為了掙錢的事兒,我是怕香豐娶錯了媳婦兒。”

  “什麽意思?”

  “香豐哥人多好啊!醫術也好,又會經營買賣,現下在成都都開起醫館了。這麽好的一個人叫你得了去,那就糟蹋了!”

  “哎哎哎,蒙芙如,什麽叫好好的一個人叫我糟蹋了?”

  “可不是嗎?憑香豐哥的人品家世,在成都府還怕尋不著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經商家的小姐就不必說了,那官宦家的小姐只怕也能吸引一兩個,所以我就勸他,梁兮兮有啥好的?要出身沒出身,要長相也就馬馬虎虎,再有乾活兒也不利索,娶回去只能勉強生幾個娃兒,還不曉得生出來的娃兒夠不夠聰明!”

  “喂,蒙芙如,你也太會損人了吧?”兮兮單手撐在桌面上,甩了甩腰間掛著的香囊道,“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吧?除了有錢就沒別的了吧?大家閨秀的溫婉你有嗎?大家閨秀的賢良淑德你有嗎?大家閨秀……”

  話沒說完,蒙芙如舉起調羹就朝她腦門敲去,她靈敏一閃,招了招手笑道:“我說得沒錯吧?你除了有錢就會打人,往後哪個男人受得住你啊?我看啊,你跟我脾性倒挺投的,要不然我們倆湊合過著?”

  “該回哪兒回哪兒去!”蒙芙如把調羹丟回了碗裡。

  “我知道你還是舍不得我的,對吧?”兮兮趴在書桌上,托著下巴說道,“我要是走了,你的瓊邀館就不熱鬧了,所以你就找了個借口替我推了是吧?”

  “少自以為是了!趕緊走,要不然今晚在這兒幫我理帳!”

  “還沒到月底呢,你忙什麽啊?”

  “後天要去成都,香豐的醫館不是開張了嗎?我順道去住幾天,把城裡幾個鋪子的帳理理,所以手頭上剩下的這些都得先理清楚了。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話,搬根凳子拿個算盤過來!”

  “好嘞!”

  兩人在帳房裡一待就待到了半夜。客棧裡四處都靜悄悄黑漆漆的了,唯獨帳房內還亮著燈。正在專心盤帳的蒙芙如忽然聽到一陣打鼾聲,抬起略顯疲累的眼眸一看,果不其然啊!梁兮兮這丫頭又睡過去了!每回熬夜,她總是第一個睡著的,而且睡姿還那麽地不安分,可謂是四仰八叉!

  蒙芙如捏了捏鼻梁,起身走到了屏風後,拿了件自己的披風蓋在了兮兮身上。兮兮睡得很香甜,歪著脖子,像隻貪睡的小貓似的。蒙芙如凝視了她一會兒,開門走了出去,站在外面憑欄處眺望著漆黑的遠方。

  這家農門客棧傳到她手裡已經是第五代了。父親蒙可舟自從喪妻之後,便油走於山水之間,做了個半仙道人。哥哥蒙恆輕向來不管買賣上的事,一心撲在了伺候桃林的活兒上,所以看顧客棧的買賣就落在了她身上。近十年來,蒙家的家業在日益減縮,不是她不願意扛著,是扛不住那麽多了,不得已才收縮了一些。

  蒙家到了父親這代,原本不只一個後人,還有一位妹妹,但可惜

這位姑姑在蒙芙如兩歲那年神秘消失了。有人說她跟男人私奔了,也有人說她已經墮崖身亡了。父親曾派出不少人尋覓她的蹤跡,但可惜毫無進展。

  直到一

  年半之前,蒙芙如在香家無意看見昏迷中的兮兮時,忽然發現兮兮和畫像中的姑姑有些神似。正因為如此,她對兮兮有著另外一份感情,所以當香豐提出要替兮兮贖身時,她拒絕了,因為她知道兮兮並不願意嫁給香豐。

  正在她神遊時,帳房內忽然傳來一聲響動,她忙奔回去一看,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

  原來是兮兮從椅子上摔了下來,正四面朝天地攤在書桌前申銀:“蒙芙如你還笑!嗚嗚嗚……我的小蠻腰啊!還笑?真是個無良的蒙扒皮!我的腰都折了,看明天誰給你說書掙錢去!”

  “活該!”蒙芙如把兮兮從地上扶了起來道,“誰讓你帳沒算完就開始睡覺了?”

  “我的腰啊!”兮兮一臉哭相地捂著小蠻腰嚷道。

  “沒那麽金貴吧?真摔著了?”

  兮兮沒撒謊,她真摔了腰,從椅子上滑下來時撞在了書桌桌腿兒上。 她那一百零八斤全壓在了腰上,所以就……折了!蒙芙如無奈,第二天隻好豎了個歇場的牌子。

  青易見了牌子,有些疑心,隨口對阿修說道:“那扒皮掌櫃的該不會真把梁姑娘給賣了吧?”

  阿修正欲答話,蒙芙如的聲音從他身後飄來:“勞您擔心了!”

  青易轉身說道:“蒙大掌櫃的走路可真輕呢!回回都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來。”

  蒙芙如禮貌地笑了笑說道:“只怕不是我腳步輕,是你心事太重了吧。”

  青易一愣,沒想到這女人竟然一句話點中了他的要害。蒙芙如輕搖團扇,嘴角帶著不屑的笑容轉過身去。

  “你等等!”青易叫住她問道,“梁姑娘去哪兒了?”

  蒙芙如挪了挪步子,側身回頭,輕笑道:“我手下夥計的去向不勞您費心,我自有安排。”

  “別是真的她給賣了吧?”青易表情不悅地說道。

  “即便是賣了她,與您何乾呢?您請一邊納涼去吧!”

  “果真是錢眼子裡鑽出來的人,為了那點銀子便是什麽都敢賣!我問你,梁姑娘被你賣哪兒去了?”

  “無可奉告!”蒙芙如回了這一句,搖著團扇,帶著一身香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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