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四周,確定奶奶已經離開了,蘭澈溪搭著旁邊的的桌椅小心的往放著樂器角落的位置一步一步挪去。
這就是蘭老夫人叫她不要亂走的原因,雖然不能獨立行走,但隻要旁邊有支撐物,蘭澈溪就能夠走得有模有樣了。
十分鍾後,蘭澈溪有些喘息地看著離自己三四米距離的樂器,附近沒有能夠給她支撐的物件了,她看了看身上簇新乾淨的衣服,歪了歪腦袋,還是決定不用目前對她來說最沒有難度的爬行動作達成目的了。她叫佩佩給她拿了兩塊餐巾,分別拿在兩手,蹲下身,隔著餐巾用手撐著地,一點一點往前挪去。
花了三分鍾左右,歷盡千辛萬苦,蘭澈溪來到了自己的目標前。
她雙眼亮晶晶地看著那能夠吸引她整個心神的事物,想了想,她先將手放到其中一把小提琴上,然後帶著一種虔誠和溫柔小心撫摸著。隻是,她很快就蹙起了眉頭,遲疑地再次撫摸了下。
這……不是雲杉?
而且,這種木料並不在她所知的范圍內。
對於樂器,出身以及在音樂領域的超然地位讓她對其有著過人的鑒賞能力,而對小提琴就更甚了,她自己本身就有不錯的小提琴製作水平,隻是一直都隻當做興趣愛好,沒有示與外人。
所以,她很確定這把小提琴的面板用的並不是她所熟知的雲杉,也是最適合做小提琴面板的木料。
或者,這種未知的木料比之雲杉更能勝任做小提琴的面板,想到自己周圍的先進科技,蘭澈溪有些興奮地想到。
真想聽聽看它的聲音……蘭澈溪眼中的渴望幾乎要化成實質。
想起現在的情況,蘭澈溪深吸了口氣,努力將心緒平複了下來,然後小手一一撫過旁邊的鋼琴、大提琴,以及一直之前被鋼琴遮著,她沒有發覺的中提琴。
無一例外的,她發現,這些樂器所用的木料都不是她所知的,這使得她心中的期盼更濃了。
自己離開得太久了,未免被奶奶發現自己離開了原地,蘭澈溪又花了多多分鍾回到了原地。
蘭澈溪站回原地沒多久,蕭舒兒就過來將她抱了起來,親了她兩口,“寶貝兒,客人馬上就要到了,你爸爸和大伯他們去迎客了,趁著這個時間,媽媽帶你去吃點東西。”
等到蘭澈溪被媽媽喂了半杯子果汁和一小碗肉粥,客人已經陸續進來了。
蘭澈溪被媽媽抱著,在來客中穿梭著和眾人打招呼寒暄。
看著媽媽大方得體的應對,周到而不失親切,蘭澈溪心中覺得佩服,她永遠也做不來這樣,也不喜歡。
有很多來客的目光時不時的落到自己身上,媽媽和眾人的談笑中也不乏對她的誇讚和恭維。不過蘭澈溪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將這種行為視作一種對主辦方的禮貌,直到幾年後,她才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在媽媽和客人的談話中,她敏銳地注意到一個詞,幻能?那是什麽?怎麽聽著跟小說中的異能有些類似,又或者跟電能、熱能類似,是一種能源?
另外一件值得注意的事,便是除了銀發銀眼、紫發紫眼、藍發藍眼、青發青眼、綠發綠眼,蘭澈溪又見到了有著金發金眼的人。
她敏銳地發覺,在這裡,發色和眸色是一種非常重要的區分方式。而除了自己,她並沒有看到任何一個黑發黑眼的人。
不到二十分鍾,宴會上就已經隱隱呈現除了一片觥籌交錯、衣香鬢影。一個個衣著華麗的先生和女士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聲交談、說笑,
但即使是這樣看似放松的場景,這些人的舉止中都透著一種矜持、優雅。 這就是所謂的上層社會,就像若挽曾自嘲時說的:我感覺我自己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顆名貴的鑽石,或是其他任何一種貴重珠寶,時時都需要將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露,以期在以後賣出個好價錢。
光鮮亮麗背後,是隻有圈中人才知道的藏汙納垢。
好在,雖然已經久遠了,但蘭澈溪對這種場面並不陌生,不說前世爸爸還在世時經常帶著她出入這種宴會,言傳身教地教導她如何識人心,就是後來聲名鵲起了,一年中也會有幾次不得不參加的宴會。
這時,幾個身著黑禮服的男女走到了放著樂器的角落,一直關注著那裡的蘭澈溪立刻打起了精神,將全副精神都投入到了接下來的聽覺盛宴中。
小提琴獨有的優美音色緩緩響起,蘭澈溪剛準備閉上眼睛靜靜聆聽,面色就突然僵住了。她猛地抬頭看向那個正演奏著的小提琴手,這……這……這是怎麽回事?
蘭澈溪瞪大了眼睛,隻覺得一口血堵在嗓子眼,腦袋嗡嗡作響。
界限模糊的音高,她一直引以為傲的樂感,居然並不能從中確定音準。陌生的旋律,平緩而沒有層次感。不管是高音還是低音,都給人一種勉強感。
這還是音色優美,接近人聲,音域廣闊,表現力強的樂器皇后小提琴嗎?蘭澈溪心中在滴血。
可能是演奏者水平太低,蘭澈溪這樣說服自己,然後目光落到那個小提琴手的身上,幾乎是惡狠狠地觀察著他的演奏技巧。最後,她卻失望地發現,以她的眼光,不難看出,那個小提琴手的演奏姿勢、運弓、揉弦、把位、雙手技巧都算得上到位,那麽……問題是出在那把小提琴上了……
還有那糟糕的旋律……
她難以想象,她要做出怎樣鬼斧神匠的曲譜,才能彌補這般糟糕的樂器表現力。
不要認為她自己會製作小提琴就能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蘭澈溪從來都能正確地認知自己,同時正確地認知他人。這個世上比她聰明的人不知凡幾,不可能沒人發現過小提琴的不完美,也不可能沒人想過進行改善,但小提琴表現地仍舊這麽糟糕,隻能說這個世上根本沒有雲杉、楓木、烏木之類適合小提琴的木料。
這個世上,從來不缺少人去嘗試,若是那幾種適合的木料存在,沒理由不被人發現。
或許,小提琴是個特例?蘭澈溪不死心地安慰自己。
可惜現實從來不會因為人的意願而發生改變。
聽完一曲,蘭澈溪目光渾噩,有些無力地趴到媽媽的肩膀上。
中提琴音色中的厚實、溫暖而豐滿蕩然無存,作為樂器貴婦的大提琴全然沒了讓曾經的她沉醉其中的迷人風采,樂器之王的鋼琴失去了完美純淨的音色,記憶中天籟般的琴音有了一種讓人心煩的浮躁感。
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她從來沒聽過這般讓人無語的樂曲。相信地球上任何一人聽到這樣的樂曲都會感到古怪。
有誰聽過嗎?一首曲子中,有四樣樂器,結果演奏的時候卻各自為政――這種各自為政並不是默契不夠造成的合奏效果差強人意,而是完全視聲部為無物!簡單說,就是四種樂器輪著來,但沒有一次是兩種以上的樂器同時演奏的。
這是在開什麽玩笑!
在地球,哪怕是任何一個學樂器的小學生,都不可能做出這種蠢事!
這簡直是在褻瀆音樂!
合奏不是相聲,怎麽能夠“你一句我一句”!
俗話說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但蘭澈溪此時的心情已經不是失望可以形容的了,反而是絕望更貼切,更或者是心灰意冷。
幾乎花了全身的力氣,蘭澈溪才控制自己沒有開口怒罵。
當初,第一次發病的時候,她沒有悲傷;感到自己要死亡的時候,她沒有害怕;發現自己來到一個陌生世界的時候,她沒有迷茫。
可是現在,悲傷、害怕、迷茫卻一擁而上,讓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