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逸凡前往沙州之時,地處天武東南的海州,此刻的局勢開始發生巨大的轉變。
自朝廷二十萬平叛大軍南下海州,已經有三個月了。如今,十數萬平叛大軍雲集在海州州府寧海城外,旌旗獵獵,刀槍如林。而寧海城中,僅剩五萬殘兵的叛軍龜縮在城中,人心惶惶,驚懼不已。
靖海王高宥,佇立城頭,心神若失,原本才四十多歲的儒雅之士,到如今已經兩鬢斑白,形容枯槁,一向引以為榮的三寸美須也已是亂作一團。此時,他的心中早已後悔不已,本以為京城經過一番動亂之後,數十萬大軍傷亡慘重,朝廷已經虛弱不堪。再加上先皇沒有留下遺詔,確認誰為新帝,以致諸皇子自相殘殺,當今皇帝的手上更是沾滿了同胞兄弟的鮮血。而他和先帝是一母同胞的皇弟,本想借此打出旗號,借著新皇無詔自立,手弑同胞的罪孽,自立為帝,號召天下人群起攻之。如此,自己便能名正言順的登上皇位,重整乾坤。
一開始,那些從京城敗退的士家豪族,已經徹底得罪了新皇,正自惶恐不安。突然聽聞海州靖海王舉起義旗,號召天下人,誅殺偽皇,維護綱常倫理。不由大喜,紛紛帶著人馬前往海州投靠。
不過一個月,靖海王這個手下沒有多少兵力的藩王,其兵力迅速便膨脹到十數萬之眾。那時的靖海王意氣風發,揮手之間,整個海州便伏倒在他的腳下。
緊接著,就在他正準備率兵北伐,殺入京城,將偽皇趕下皇座之時,朝廷的大軍南下平叛的消息也傳來了。
雙方在海商兩州交界之地,爆發一場慘烈的廝殺。最終,海州軍力戰不敵,不得不敗退回去。隔著寬闊的清平河,構築一道嚴密的防線。海州水師坐鎮桑水口水寨,往來五百裡河道,監視著對岸的動向。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雙方的水師殺得難解難分,整條清平河上,到處都是殘破的船板以及浮腫的死屍,從河中漂浮向東而去。
海州水師不愧是天武帝國最大最精銳的水師,依仗著強大的水師,朝廷大軍在此不得不與之僵持,遙望著南岸,寸步難進。
然而讓海州軍料想不到的是,雷州防守天雲國的軍團,竟然調派五萬人馬,從海州西部殺入,一路勢如破竹,目標直指東部的寧海城。此舉立即引起海州高層的緊張,不得不趕緊調派五萬大軍擋住雷州軍的步伐。
隨著朝廷援軍的到來,海州形勢頓時不容樂觀,以至於人心惶惶,一些世家大族開始暗中以朝廷大軍眉來眼去,暗通曲款。就在海州五萬大軍啟程後,被曹子彥說服的海州水師部分將領,趁著兩軍交戰之際,竟然倒戈相向,不但一把火將水寨中的船隻燒毀,還向本是友軍的其他水師發起進攻。
水寨立時大亂,整個水師亂做一團。朝廷水師抓住這個機會,立即發起反攻,一舉拿下了整個水寨,摧毀絕大部分海州水師。朝廷大軍開始源源不斷的向對岸輸送兵力,不一會,先頭兩萬大軍便牢牢的掌控了水寨,將趕來增援的海州軍死死擋在外面。隨著大軍越聚越多,不到五萬的海州軍再也無力施為,隻得趁著朝廷大軍尚未完全過來的時候,趕緊撤退。
這一路上,朝廷軍死死的咬在後面,不停的追擊。這使得本就士氣低落,惶恐不安的海州軍開始慢慢崩潰。待到與半路上的五萬大軍匯合時,兵力已經只剩三萬左右了。
面對著海州急轉直下的局勢,海州軍不得不撤往寧海城,想要依靠寧海城的城固牆高來擋住朝廷軍的攻擊。
直到如今,
圍城已經半個多月了,原本還有七八萬人的海州軍,現今只剩五萬左右的兵力。靖海王站在牆頭上,任憑烈日曝曬,整個人呆立不動,靜靜的回憶著這四個月來的種種,恍如夢中一般。而在寧海城下,一頂大帳矗立在軍營之中,帝國軍旗豎立起前,迎風招展。帳內,朝廷大軍的諸位將領全部聚集於此,商討軍務。一位年近七十的老者坐在主位上,身著一件普通的皮甲,旁邊放著一柄滿是缺口的戰刀;其須發皆白,目光炯炯,宛如猛虎一般自然散發出上位者的威嚴。坐在他下首的則是一個年僅二十多歲的青年,身著一件華麗的輕便皮甲,腰配名貴佩劍。臉上露著淡淡的笑意,正側耳聆聽著老者的話。
“諸位,如今寧海城已經被包圍了半個多月,叛軍已經處在崩潰的邊沿,今日我們就加把勁,一舉將此城拿下,也好早日班師回朝。”老者環視眾人,沉聲道,“不知諸位覺得如何?”
“大帥不可。”立時便有一名將領站出來,率先反對,“如今寧海城已經成為一座孤城,內無糧草,外無援兵,早晚不攻自破。我軍正好坐視敵軍不戰自潰,何須勞動大軍拚死攻城,徒增傷亡?”
“大軍在外,靡費千萬錢糧。既然可以早日攻下城池,為何要在此虛度時日,勞民傷財?甘將軍此言,大為不妥。”坐其對面的一名將領立即反駁道。
“候將軍此言差矣,一旦攻城,叛軍必會垂死掙扎。這圍城半月以來,我軍在此已經損失了三萬多將士,何必為了些許時日,而妄送將士們的性命呢?大家說,我說的對不對?”
”甘將軍所言有理,末將也覺得,以其攻城徒增傷亡,還不如靜待敵軍自潰。“
“不錯,末將也覺得,此時攻城,弊大於利,智者所不取也。”
“胡說,此時攻城,我軍縱然會有損傷,但絕不會傷亡太重。我等必須盡快平定海州,然後揮師北上,順勢將北方的那群叛逆盡數剿滅,如此,我天武帝國才能恢復往日的尊榮,君臨天下。”
“不錯,現在還有北方逆賊盤踞著,我等實在不應該在此蹉跎,理應盡快平定南方,然後全力應對北方逆賊才是。 ”
“可笑,北方群逆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待我大軍平定了此處,順勢北上,便能一舉蕩平叛賊,何須如此焦急。”
。。。。。
就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辯之時,一聲斷喝在眾人耳邊響起。
“安靜!”老者虎目生威,虎視著眾人,冷哼一聲,轉頭便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青年,“曹將軍,你以為呢?”
“大帥,末將以為,此戰已經使得敵我雙方損失慘重,不宜再徒增傷亡了。”曹子彥朝老者微微致意,淡然道,“然而我軍在此虛耗時日,徒費錢糧,亦非良策。不若派遣一能言善辯之士,前往城中道明利害,使其投降朝廷。如此,既能徹底平定海州,又能保存我軍實力,可謂一舉兩得。”
“這恐怕不容易吧?”老者微微一想,搖搖頭道,“那靖海王目無君長,大逆不道,其必然自知沒有活路,豈會聽信一面之詞,投降於朝廷?”
“靖海王自然不可能說服,但其手下多是當地世家大族,他們豈會陪同靖海王一起覆滅?”曹子彥自信滿滿的說道,“據末將掌握的情報,這城中想要歸順朝廷的人數不勝數。如今就等我們的一句話,便會打開城門,迎接王師入城。”
老者微微點點頭,又望向另一邊的一名中年將領,“霍將軍,你可有什麽看法?”
那霍將軍回過神來,見老者正看著他,連忙站起來道:“唐老將軍,我們雷州軍聽憑您的吩咐。”
老者略微失望的收回雙眼,沉吟片刻,才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曹將軍的計策實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