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齊齊望向林逸凡，不知他為何說出此言。

林逸凡淡淡的看著眾人，沉聲道:“諸位，我橫山之所以創立如此多的新製，所為為何?”

眾人眼中微微露出一絲迷茫之色，繼而似乎想到了什麽，眼中突然迸射出異樣的光彩。

“我橫山要建立的，是前所未有的新天下。”林逸凡環視著眾人，厲聲喝道，“是要擺脫治亂興替輪回之宿命，是要摒棄成王敗寇之惡鬥，更是為了建立長盛不衰之文明。本公之所以說裴大人錯了，是因為，我橫山從未要將士族趕盡殺絕。我們要做的，是對士族進行徹底的改造，使其不再依附於土地，吸取百姓的血汗。本公希望，天下的士族，是能夠成為造福一方的鄉賢，是成為開拓進取的先鋒，是引領我中原文明傳播於域外的使者。“

林逸凡的這番話，徹底驚呆了眾人。他們仔細的回味著這話中的宏偉壯志，以及波瀾壯闊的雄心。

裴琰此時早已被林逸凡這番話，說得渾身發抖，不是恐懼，而是興奮。他這時才發現，自己所選擇的人主，竟然擁有如此廣闊的野心，不僅想要創建一個前所未有的王朝，更是想將中原文明擴張四海。而士族在大人眼裡，已經不再是欲除之而後快的蛀蟲，反而成為大人宏圖霸業中，一顆重要的棋子。對此，裴琰不僅不感到恥辱，反而激動莫名，這才是士族的未來，這才是士族該有的擔當。

“臣裴琰，願為大人驅策，萬死不辭。”裴琰一把跪在地上，鄭重的拜道。

眾人見狀，哪裡還敢站著，當即紛紛跪地，齊聲高呼。

林逸凡苦笑著搖搖頭，“諸位快快起來，我橫山不興跪禮，今後不可再如此了。”

“多謝大人。”眾人這才站起來。

“大人，方才您所言，要對士族進行改造，不知可否詳解一二。”裴琰一臉期待的望著林逸凡。

林逸凡見眾人目光中都帶著好奇之色，知道不說，他們肯定還要再追問。當即沉吟片刻，才開口道:“本公對士族倒是有幾點建議，今日說與眾人一聽，若有錯漏，還望諸位拾遺補漏。其一，限制士族土地所有，迫使其轉向工商業。天下土地有限，若是多為士族把持，隨著人口增加，百姓失地越多。若是無田產，便無生計，早晚會引發暴亂，天下將重現治亂興替之象。可若是士族轉向工商，其聚斂財富的速度不僅遠勝於土地產出，而且還能夠吸納更多無地農民，依靠做工養活全家。如此一來，士族非但不會成為引發動亂的源頭，反而成為造福一方百姓的鄉賢士紳，豈不一舉兩得?”

士族為商?眾人眉頭微皺，若是如大人所言，士族經商，獲利百倍，那豈不是使士族更加壯大，何來削弱?

“大人，這不妥吧?”郭懷理一臉不解，“若是讓士族經商，賺取的財富越多，豈不是更加重其兼並土地的能力?”

林逸凡微微一笑，“郭大人勿憂，我橫山法度已定，一戶土地上限為五百畝。士族再有錢，也無法購買到更多的土地。不過，若是賺取的錢財卻無處花銷，對我橫山經濟實為不利。因此，我們可允許在新開拓的化外之地，其土地將不再限制之內。士族若是想購買土地，皆可遷往邊地，任意圈地。“

“大人此舉，莫不是想讓士族為我橫山固邊?”韓松與陳登科以及葉鴻羽相視一眼，向林逸凡詢問道。

“不錯，日後北方那萬裡草原，必須全部納入我橫山統治。以絕數千年來，北方胡人對我中原的覬覦。”林逸凡點點頭，鄭重的說道，“然而，

這片廣闊無垠的草原，單憑我們遷徙移民還不夠。本公希望讓士族們遷居部分族人前去定居，有了士族的加入，憑借其雄厚的人力物力，將加快中原文明滲透草原的進程。還有西域，若是有士族的加入，憑借士族掌握著強大的中原文化，將使得整個西域慢慢的中原化。唯有使西域文化趨向於我中原，從此以後，方能納入我中原，成為不可分割的土地。”“大人明見萬裡，臣感佩五銘。”裴琰深以為然，朝林逸凡躬身拜道，“我等士族，並非天生便喜歡固守鄉裡，依賴土地產出繁衍家族。只是中原就那麽大，土地有限，士族遍地，既相互依存，又相互爭鬥。若是我橫山能夠提供一片廣闊的土地，任由士族馳騁，誰還在意家鄉那一點點祖產?誰不想著開枝散葉，將家族撒播四海?諸位，若是真如大人所說的，士族並非不能成為我橫山之助力啊。“

眾人聞言，神態不一，一些人微微點頭，顯然頗為讚同。

郭懷理見此，眉頭一皺，”大人，士族縱然可為固邊之力，然亦有隱患在其中。若是邊地士族力量過於強大，豈不是養虎為患?“

林逸凡聞言，微微點頭，“不錯，士族聚族親為一體， 一些大家族，人口數百乃至上千人，族中子弟散布整個鄉裡，使得士族得以佔據鄉鎮，成為地方真正的統治者。而官府的力量，往往只在縣級，政令難以下鄉。因此，本公對士族的改造還有以下幾點。“

林逸凡微微一頓，才繼續說道:“這其二，便是釋放士族人口，使其人盡其才。士族之中，族人的一生都在族長的掌控之中。嫡庶之間的命運以及待遇天差地別，庶子的命運，一代不如一代，甚至於最終淪為家族的佃農。本公以為，嫡庶皆為骨肉同胞，豈可厚此薄彼?縱然家族只需一人繼承，那麽庶子次之子，皆當為其另謀出路。我橫山廣闊天地，正當使其肆意馳騁，將家族擴張於四方。“

“其三，禁止家族私刑，廢除祖宗家法。士族之中，濫用私刑，迫害族人之事時有發生。家法大於國法，更是士族常態。我橫山之製，諸事皆當訴之於國法，嚴禁私刑。此舉便是為了使國法貫徹到每個人，人人皆要守法知法，更是要能夠懂法用法。士族亦是橫山治下之民，豈能例外?“

裴琰聽完，心中隻感一股巨大的壓力落在他的頭上，讓他喘不過氣來。這兩條，已經觸及了士族最根本的利益所在，沒有了族人的凝聚，士族將不再是士族，只是一盤散沙而已。而祖宗家法的缺失，則讓家族的威懾力不再，最終只會讓家族分裂成一個個分支，百年後，這些分支家族，還有誰記得當年的大家族?

裴琰苦澀的看著林逸凡，他知道，不管自己如何懇求，也無法改變這個既定的決策。士族，只怕要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