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風清日和,沙州之地雖然貧瘠,但在春風的吹拂下,依然生長出一片矮小的綠草,點綴著黑黃的大地。
一行車隊哢嚓哢嚓的走來,車隊規模龐大,上千護送隊分列兩旁,緊隨中間的是數千民夫,押送著一輛輛沉重的馬車。
在這當頭,是數輛豪華的馬車。雲陽公主便端坐在其中最寬敞的馬車中,一身雍容華貴的宮裝,臉上妝容精致,更顯嫵媚。但此時的她臉上毫無喜色,只是麻木的看著前方。
在馬車旁,一名壯碩的年輕漢子,騎著一匹青驄馬,緩緩的跟著。此時的他,臉色同樣沉重,不安的看了眼馬車中的人影,驅馬靠近馬車邊上,輕聲說道:“公主,現在我們已經抵達北山郡了。”
雲陽雙眼回神,稍微掀開紗窗一角,看了眼向後飛逝的景色,心中微微一動,“唐將軍,本宮聽說,北山郡以北,便是橫山,可對?”
唐戎聞言,心神微微一震,連忙答道:“不錯。”
”唐將軍,不知這裡距離橫山有多遠?“雲陽輕輕咬了口下唇,繼續問道。
“這?”唐戎遲疑片刻,不得不硬著頭皮答道,“回公主的話,這裡距離橫山,只有不到兩百裡。”
“兩百裡嗎?”雲陽眉頭微皺,這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過遙遠了。望了望窗邊那高大的身影,她猶豫了片刻,開口道:“唐將軍,你可有辦法讓車隊向北走?”
“公主,您,您為何要向北走?”唐戎心中一片驚疑,悄悄俯下身子,靠近車窗,小聲的詢問道。
“唐將軍,本宮能信任你嗎?”雲陽微微一驚,遲疑著詢問道。
”公主,臣與家父心向皇上,此乃人所共知的事,公主不信任臣下,還有何人可信?“唐戎臉色微沉,不喜道。
“唐將軍勿怪,本宮自然相信你,只是,只是此事重大,不得不謹慎行事。”雲陽自然感受到唐戎心中的怒氣,連忙歉然道。“本宮在此向唐將軍賠不是,還望唐將軍勿怪。”
“公主言重了,臣不敢當。”唐戎大吃一驚,連忙說道,“公主心思縝密,小心謹慎,臣理解。不知公主所言之大事為何?還請明示。”
雲陽咬咬牙,雙手不自覺的捧在胸前,歉然道:“唐將軍請諒解,茲事體大,雲陽不得不小心一點。本宮只能告訴唐將軍,此事乃是我皇兄親自交給本宮的任務,絕對不能走漏消息。”
“是皇上的聖意?”唐戎臉色一變,趕緊朝四周望了望,見無人窺視,當即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小聲說道,“公主,既然是皇上的密旨,臣下自然不能詢問,還請公主一定要保守秘密,盡快完成皇上的旨意。臣下願聽候公主吩咐,為我皇效命。”
雲陽怔怔的看著窗外的人影,張了張嘴,最終說道:“既然如此,那唐將軍可有辦法讓我靠近橫山?”
“這?“唐戎為難的撓了撓頭,”公主應該知道,這支車隊根本不聽末將的命令,他們只聽令於曹賊委派的副使。公主想要北上,必須說服此人方可。“
“本宮明白了。”雲陽失望的點點頭,思索片刻,突然拔出頭上的玉釵,吸了口氣,往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刺去。
隨著一聲悶哼,雲陽掀開車窗,露出右臂鮮紅的一片血色,強忍著疼痛,看著唐戎道:“唐將軍,不知如此,可能讓他轉道向北?”
唐戎幾乎嚇得亡魂皆冒,顫抖著想要摁住公主的手臂,阻止血液流出。又礙於男女有別,不敢往前。不由得高聲厲吼道:“雲香,雲香,快過來!來人啊,公主受傷了,立即停止前進!”
唐戎的一聲大吼,
立即驚動了整個車隊,護衛隊們神色慌張的圍攏在公主車前,警惕的望著四周的動靜。雲香從護衛之中鑽進來,尖叫一聲,撲向公主,拉著她那支染血的胳膊,不知道該怎麽辦。
唐戎見狀,立即急切的指點她處理公主的傷口。這時,一名身著錦衣的中年人匆匆走來,皺著眉頭看向馬車上的公主,眼中露出一絲不耐,“怎麽回事?是誰傷了公主?”
“張副使,方才公主在馬車裡不慎傷到了胳膊,現在血流不止,必須立即前往附近的城中,尋找名醫前來醫治。”唐戎站起來,攔住他,沉聲道。
張副使雙眼微眯,瞥了唐戎一眼,徑直朝馬車上的公主問道:“公主殿下,您現在如何了?”
雲陽臉色微白,受傷的胳膊微微顫抖,聞言,當即忍著疼痛,開口道:“張副使,本宮方才不小心滑倒,被銳物刺中胳膊。本宮無事,你們無需理會。”
張副使聞言,正準備松口氣,這時,在公主身旁的雲香帶著哭腔道:“公主,您怎麽可能沒事,現在血還在流,身體還在不住的發抖呢。張副使,您快想想辦法,公主乃金枝玉葉,豈能受這樣的罪?”
張副使不由一陣頭疼,公主身體嬌貴,自己自然不能怠慢。為今之計,只能調轉路線,向北轉道,先行前往附近縣城,尋找一名郎中診治,然後再到北山郡城休息幾日,待公主將傷養好,才能繼續出發。可如此一來,既定的路線便要重新安排,定西軍的接應人馬也要重新布置,當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張副使,你還在猶豫什麽?”唐戎見他一臉猶豫,當即厲吼道:“公主和親在即, 若是稍有閃失,你我罪責難逃。現在還有什麽事,能比公主的安危更重要?”
“這?”張副使理虧,不由為難的說道,“唐將軍,現在公主周邊危機環伺,若是隨意更改路線,只怕會召來不必要的麻煩啊。“
“哼!即便按這條路線走,公主便不會有危險嗎?”唐戎冷冷的看著他,“敵人只需按照接應人馬的位置,便能輕易截獲我們的位置,若是繼續按照當前的路線,才是最危險的。兵法講究虛實,必須做到真真假假,讓敵人難以判斷,才能獲得勝機。倘若我們突然北上,敵人一定會被打得措手不及,只要我們抵達郡城,便可安然等待定西軍來援,一路護送到天門關。”
“這?”張副使不過一文人,哪裡懂得行軍之道,被唐戎一席話下來,不由啞口無言,心中其實已經有些意動。
“啊!公主,公主你怎麽了?”這時,馬車中的雲香一聲驚叫,隨後急切的掀開紗窗,一手是血的指著車外爭吵的兩人,嗔怒道:“你們還愣在這幹什麽?公主失血過多,已經昏迷過去了。你們這是要害死公主啊,嗚嗚嗚~“
張副使聞言大驚失色,當即也不管什麽路線了,馬上下令全軍向北,急速前行。
馬車裡,雲陽蒼白的臉上綻出濃濃的笑意,伸手輕輕拍著驚魂未定的雲香,安慰道:“傻丫頭,我不要緊的。”
“公主,嗚,您這樣值得嗎?萬一。。。”雲香哽咽著說道。
“沒有萬一,香兒,我相信,他一定會來的。”雲陽打斷她的話,靜靜的看著她,語氣堅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