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的眾人滿心的疑惑。

病房裡的蕭驍毫無所覺。

他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蘇珣。

氣息平穩清淺，真的就像是睡著了而已。

好像天亮了，他也就會跟著睜開眼睛。

只是，天亮了一次又一次，他卻一直的在沉睡。

……

跟上次見面時的樣子相比，蘇洵幾乎可以說是毫無變化。

只是臉色卻不可避免的又蒼白了幾分。

……

蕭驍低語，“腓腓。”

“啡啡~”

白色的小妖怪蹭了蹭蕭驍的臉頰後，動作輕靈的跳到了病床上。

它所站立的被子沒有出現一絲的褶皺。

……

“麻煩你了。”

蕭驍彎腰伸手摸了摸腓腓的腦袋。

……

腓腓的能力是構建幻境。

但是，它所構建的幻境並不是簡單的幻境，而是由人的內心投射而出的幻境。

它的基石與框架都來自人內心深處的東西，渴望、喜悅、仇恨、遺憾……

......

只有足夠真實又確實觸碰內心的幻境才能夠真正的讓人沉浸其中、不辨真假。

……

蕭驍的想法就是讓腓腓給蘇珣構築一個幻境。

那麽，也許他就能通過腓腓的雙眼在幻境中看到蘇珣一直不願醒來的原因。

……

很多或電視劇裡都有過類似的橋段。

但是實際操作起來蕭驍不確定是否會如他所想的那麽的順利?

只是既然有想法，總要試一試才知道能不能成功。

……

“啡啡~”

小妖怪甩了甩脖子上鬃毛，軟糯稚嫩的聲線裡是滿滿的自信。

……

“呵。”

蕭驍不由得低笑了一聲。

“你倒是比我還有信心。”

……

“那麽-”

蕭驍的手微微用力按了按腓腓的小腦袋，然後收回了手、緩緩直起身子，“開始吧，腓腓。”

“啡啡~”

白色的小妖怪點了點頭，銀藍色的雙眼突然有一個個星璿在其中明滅轉動，光影交錯間，猶如浩瀚的星海，無邊無際，綺麗至極，透出悠遠而神秘的氣韻。

……

啊，又是這個夢。

蘇珣面無表情，不是淡定，也不是平靜，而是一種死寂。

他知道自己做夢了。

因為同樣的夢，在過去的兩年裡他已經做過無數次了。

又要看一次嗎?

……

“媽媽。”

毫無情緒波瀾的聲音裡卻是浸染了濃烈到讓人窒息的沉慟。

似歎息，更似泣血的嘶鳴。

……

兩年前，他還在上大學。

蘇母否決了他的走讀要求，堅持讓他住校。

他知道，蘇母是想讓他多跟同學相處。

但是，後來的他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當初的不堅定。

若是他一直住在家裡，那麽，是不是蘇母就不會……

……

畫面一陣劇烈的動蕩，猶如一片雪花的電視屏幕。

蕭驍甚至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滋滋滋~”的聲音。

……

“啡啡~”

腓腓眼裡的光芒愈盛，蘇珣整這個人都被籠罩在了銀藍色的流光中。

……

男子本來安靜得近乎淡漠的臉龐不知何時已經扭曲得變了形。

俊朗的五官猙獰恍若厲鬼。

眉眼間的痛苦與傷慟卻沉甸甸的壓得空氣都有了幾分的凝滯。

……

蘇珣在抗拒。

他在拚命的抗拒接下來的畫面。

蕭驍能看出男子的掙扎……與絕望。

……

只是，蕭驍皺緊了眉頭，臉色冷峻。

他有預感，蘇珣一直沉睡不醒的原因就要浮出水面了。

所以，為了叫醒“裝睡”的家夥，他不得不狠下“重手”。

……

蕭驍一向覺得，一定范圍內的逃避可以理解。

畢竟誰的心都不是鋼鐵澆注的，都會有脆弱的時候。

但是，凡事過猶不及。

一直逃避下去或者逃避到要放棄自己的生命終究是太過了。

……

只是，這終究是個人的事情。

若不是其中的原因可能涉及妖怪還有張博的請求，蕭驍並不會多管閑事。

他向來不是一個熱心的人。

逃避也好，面對也好，都是蘇珣自己的選擇。

他不過是個外人，有什麽置喙的資格?

……

但是，他既然決定出手了，就斷不會再讓蘇珣逃避下去。

金色的流光在蕭驍的眼底若隱若現。

“啡啡~”

又一隻腓腓出現在了病床上。

兩雙銀藍色的眼睛化作漫天星海，裡面一個又一個星璿拖著絢爛的星輝，旋轉出綺麗而又深邃的漩渦。

……

任蘇珣的意志再堅定，他能抗得住一隻腓腓的幻境，卻絕對沒有辦法硬抗兩隻腓腓共同構築的幻境。

“砰~”的一聲巨響，蘇珣堅硬的心牆轟然倒塌。

被死死鎖在腦海深處的記憶漸漸“漫”了出來。

……

蘇母向來優雅婉約，猶如古代的大家女子。

卻比之更多了一分堅韌。

......

蘇珣從未在自己的母親臉上看到過任何失態的表情。

面對他，蘇母從來都是笑著的。

溫柔的、溫暖的笑。

偶然也會有帶著幾分得意與俏皮的笑。

他從未見過蘇母的眼淚。

在他的心裡，看似柔弱的蘇母卻是他世界裡最堅不可摧的存在。

……

蘇珣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在蘇母的臉上看到那麽害怕而絕望的表情。

蘇母的眼角一片殷紅。

他跑過去的時候還能看到蘇母眼睫上未乾的淚珠。

……

那一瞬間，蘇珣真的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他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媽媽?”

“媽媽?”

“媽媽！”

……

蘇珣眼眶通紅，神色恐懼。

他多希望蘇母只是睡著了，她只是在做噩夢而已。

......

“不會的，媽媽，你不要嚇我。”

“不要嚇我……”

始終毫無反應的蘇母讓蘇珣的心臟有一種痙攣的疼痛感。

他終於伸出了手。

顫巍巍的，劇烈抖動的手。

他神色一厲，下唇用力一咬，鼻端還有口腔裡便彌漫開一股濃鬱的鐵鏽味。

那是血的味道。

……

蘇珣的手總算沒有那麽抖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指伸到了蘇母的鼻子下方。

......

時間過了很久，蘇珣卻始終一動不動。

沒有呼吸?

怎麽會沒有呼吸?

蘇珣的大腦因為無法理解而陷入了卡殼。

......

“媽媽?”

蘇珣的嘴唇蠕動，沒有聲音發出。

眼淚卻流了下來。

……

安靜的室內響起壓抑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