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滾滾煙塵裹挾著數面劉字大旗立到對岸，郭通才不得不正視現實——這個自己一直以來都帶著濃濃偏見的白慕野，再一次未卜先知，取得了先機！

遠山煙波浩渺，城下旌旗獵獵！五千大軍傾巢而出，揮軍直奔九亭門！

敵軍訓練有素，腳步鏗鏘，隊伍隆隆逼近，每前行五步，盔甲鮮明的虎狼之師便整齊地呼嘯一聲為自己提升士氣，五千的兵士竟然也走出了數萬人的陣勢來！

一時間，城外風聲鶴唳，雙方喊殺之聲震耳欲聾。劉黑闥部氣勢雄渾，停在洺州護城河邊，只等一聲號令，便要攻城！

城牆上的夏軍在指揮下紛紛舉起連弩和長弓，只要地方敢近前一步，定要讓他們有去無回！

鋒芒畢露的兵刃，迎風招展的旌旗，彌漫四散的煙塵，威武不屈的面孔。這不是什麽大場面，但仍然令在場所有人熱血上湧。

一方勢在必得，一方背水一戰，雙方滿腹狂躁之氣急待宣泄！

白慕野眯眼看著城下敵軍，神色肅殺，周圍將士被他感染，心中悲壯之情陡生！

忽然，敵軍後方似乎起了一些騷亂，接著十幾架雲梯被抬到河邊。

雖看不清面容，然而劉黑闥的後方隊伍明顯比前軍高大，再仔細看，前面幾百人果然都是漢族兵士，應該就是劉黑闥集結的夏軍殘部。

白慕野心中忽然一動，接著渾身止不住顫栗起來，劉黑闥的所作所為讓他齒冷！

他看到，後方的突厥兵個個手持彎刀，分明是驅趕著前隊的漢人，逼著他們為自己打頭陣賣命！

而劉黑闥只是在一旁抱胸看著那些神色淒惶的手下，與旁邊的突厥頭領騎在馬上有說有笑，看起來極為融洽，絲毫也不為這些即將赴死的兵士們感到惋惜。

城上的夏軍似乎也發現了這一切，他們面面相覷，眼神開始遊移，有幾個甚至已經緩緩放下了弩箭——城下立著的不再是一群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那些都是昔日裡曾同生共死的弟兄！

白慕野暗叫不妙，胸中怒意幾乎要噴湧而出，可他知道，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靜！

可惜，不給他任何穩定軍心的機會，城下鼓號聲大作，劉黑闥下令發動了總攻！

白慕野雙手死死扣住牆頭，使盡所有氣力怒吼道:“我軍將士聽令！城下已無同袍，他們都是來取你們性命的閻羅——不準留情！違令者斬——違令者斬——”

邱寧和解三封等人先是一怔，接著馬上在城上四處奔走，大聲咆哮起來，見有臨陣退縮擾亂軍心的，直接奪了武器拖到城下！

幾聲“違令者斬”過後，白慕野的喉嚨似乎已經被喊破了，火燒火燎地疼。可見到周圍兵士們重新堅定了眼神，握緊了刀柄，這才終於放下心。

他清了清嗓子，輕咳了幾下，暗想:可惜，大嗓門蘇定方不在！

咦?

本地的幫會實在太沒有禮貌了！

他定定望向城下敵人，本以為兩軍對壘會想電視上演的那樣，雙方主將喊話，理論一番過後才開始動手，卻沒想到劉黑闥的兵直接“啪嗒”一下架了十幾架雲梯在護城河上，對方的攻城兵士就一個接一個地蹬著雲梯往河對岸衝殺過來！

說是雲梯，也不過就是加長的梯子，看樣是劉黑闥這幾天臨時趕製出來的。

“發射——”

白慕野哪能容他們放肆，果斷一聲令下，接著眾兵士均同時呐喊起來:“放箭——放箭——”

頓時，白慕野的命令被兵士們放大了無數倍，在嘈雜混亂的戰場上驚天動地地響起，清晰地傳進每一個人的耳鼓。

大戰在這一聲號令之下，正式拉開帷幕！

新式連弩射程極遠，而且一射就是三發箭矢，三發並排襲來，根本無法躲避！瞬間，連弩內的箭矢頓時密集如飛蝗一般朝護城河畔罩了下去！

隨之而來的哀嚎聲令人戰栗，有些倒地翻滾的敵人不幸被後人踩踏，有些甚至直接在雲梯上就跌入護城河中。

牆頭上有些兵士的眼角已經迸出了血淚，可仍然機械地填裝弩箭，向城下射去。

一些因為連弩不足而手持弓箭的兵士也是沉著臉，拉緊弓弦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卻仍然不敢擅離位置半寸，只等敵人進入自己的射程！

他們眼見對方有一名兵士冒著箭雨衝到吊橋前，一刀砍斷吊橋絞盤上的繩子，接著就被一箭射穿，慘叫著撲進河裡！

“轟”地一聲巨響， 吊橋應聲落地，大地隨之震顫，激起無數煙塵！

仿佛整個戰場都凝滯了一瞬，待煙塵散盡，所有人都看向那架連接兩岸的吊橋，接著，便又是排山倒海的喊殺之聲！

劉黑闥大軍再無顧忌，突厥兵跟在漢人兵士之後，順著吊橋掩殺過來！

他們也想還以弓箭，可是卻發現自己弓的射程根本達不到對方牆頭那麽遠，不由暗自心驚！

劉黑闥的攻城軍隊有五千人，而洺州此刻守在九亭門的，就只有五百人，其中手中有弓弩的只有二百人，所以弓弩手們再怎麽竭盡全力，也沒法殺盡所有來犯之敵。

漸漸地，敵人壓至城牆之下！

數輪弓弩過後，城下那些心膽俱裂根本無心戀戰的漢族兵已經死傷殆盡，余下的突厥兵仍然精力十足，彎刀格擋起箭矢來遊刃有余。緊接著，他們的隊伍後頭上來兩隊人，舉著牛皮大盾，衝到戰線最前面，將盾遮在頭頂，密不透風！

拿弓箭的突厥兵開始接著牛皮大盾的掩護對牆頭拉弓放箭，有些突厥兵已經衝到城牆下方，架起雲梯準備爬城！

身邊接連傳來己方兵士的痛叫聲，甚至有人因為中箭跌下牆頭，血濺當場！

“離開牆邊——”白慕野虎嘯一聲衝到陣前，指揮若定！

城上兵士們的面容稍顯惶恐，好在見主將白慕野仍然從容，便不再覺得驚慌。

待敵方一輪還擊過後，白慕野大喝一聲:“再射——”

軍令一下，這些弓弩手再次重打精神探頭朝城下射擊，可由於對方的盾牌防守太過嚴密，隻射到了稀稀落落的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