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夜眯眼沉思，沒有回答薑珝的話。

　從薑珝入府至今，有一件事姬無夜至少已經明確。

　薑珝……似乎也有降秦之心?

　說是降秦，未免有些太過，而是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秦國太強了，強到五國合縱伐秦仍然失敗而歸，強到即便趙、魏、韓三國聯盟，也未必是秦國的對手。

　從國土上來看，趙、魏、韓、燕、齊五國的國土加在一起，才能堪堪與秦國相比。

　而秦國以功勳封爵、封地，士兵人人死戰，悍不畏死，戰力極強。

　再加上王翦、蒙武等將領，秦國簡直就是一頭即將下山的猛虎。

　姬無夜本就是自私之人，以己度人，薑珝有降秦之心並不出姬無夜的預料。如今韓國之內，哪怕是看似忠心的張開地，也已經開始為張家謀求後路了。

　哪怕張開地有殉國之心，他也不會讓張良陪著他殉國。

　既然大家都有降秦之心，也已經與秦國有所勾結，再加上兩人都是帶兵之人，那麽便有了合作的基礎。

　合作抗秦。

　趙韓兩國不滅，抗秦為了自保。趙韓兩國滅亡，也要抗秦自保。

　姬無夜其實還是有些相信薑珝所說的話的，聯系去年薑珝在韓國的所作所為，薑珝若當真為趙，讓秦王嬴政死在韓國豈不是更好。

　姬無夜還清晰的記得，那一天薑珝為了保護嬴政安全離開，甚至不惜與他翻臉，更是想拉著整個新鄭陪葬。

　若嬴政知道這一切，對薑珝會是如何的感激?

　姬無夜心道:“這薑珝於嬴政有恩，如今又與嬴政暗中來往，若是韓趙滅亡，此人也未必會遭嬴政猜忌。更何況，若是他有了封地，等秦國滅趙之後，只怕嬴政還會加封於他。日後在自己的領土上封侯封王，豈不比現在要好上千百倍?”

　在郡縣製尚未普及之前，很多人都以為即便秦國滅了東方六國，嬴政也會如當年的周天子那般，分封天下有功之臣，讓各地諸侯協助秦國治理天下。

　而薑珝有封地為基，再有嬴政賜封，便可如當今趙王這般，即使沒有‘王’之稱謂，但實際上的權利也與王差不多了。

　正因如此，薑珝為姬無夜謀取的封君之事，才會讓姬無夜心動。

　投秦，而後助秦滅韓，以滅韓之功獲取封地，而後在自己的封地上稱王稱霸。

　等嬴政分封了天下有功之臣之後，各方諸侯聯合，也未必沒有抗衡秦國之力。

　而薑珝促成趙韓結盟，借李牧之手抗衡秦國。若李牧大勝秦國，薑珝與姬無夜都是有功之臣，趙韓兩國得保，他們依然是國內的英雄，權傾朝野的非王之王。

　想到此處，姬無夜自以為了解了薑珝的算計，哈哈大笑道:“薑侯真是好算計，本將軍今日算是大開眼界了。”

　薑珝瞥了姬無夜一眼，見姬無夜笑的開心，也跟著笑道:“大將軍理解了就好，有些話，即便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也不可多言。我們心裡明白，與說出來，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便如今日之言，等本侯離開了大將軍府，本侯一個字也不會承認。”

　姬無夜大笑道:“那是自然，本將軍也不會承認。”

　薑珝笑道:“韓國國土狹小，大將軍即便有了爵位，恐怕也得不到封地。不過封地一事，全看大將軍如何去做，本侯為大將軍謀取‘君’位，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姬無夜暢快道:“多謝薑侯，之後之事，本將軍自有謀劃。”

　薑珝點頭道:“那便好。”

　話落，薑珝繼續道:“趙國使團估計兩日之內便到新鄭，三日後朝堂之上，還望大將軍能夠全力促成趙韓結盟一事。為你我之後的榮華富貴，想必大將軍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姬無夜舉起酒杯，對薑珝道:“薑侯放心，本將軍定會全力促成此事。”

　薑珝同樣具杯，道:“不只是趙韓結盟，大將軍，你我之盟，還望大將軍能夠不負本侯信任，日後你我同進同退，共享榮華富貴。無論趙韓兩國在與不在，我們為了自己，也要不負今日之約。”

　“本將軍定不會忘。薑侯，請！”

　“大將軍，共飲此杯。”

　放下酒樽，薑珝忽然道:“人人都說大將軍魯莽，可本侯卻不這麽看。魯莽之人，又豈會坐上一國大將軍之位。以大將軍的見識，想必應知白亦非此人所謀非小吧?”

　“夜幕四凶將，明珠夫人乃是白亦非表妹，蓑衣客……亦是白亦非之人，至於翡翠虎，一介商人，見利忘義，根本不值得信任。”

　姬無夜忽然皺眉道:“蓑衣客，是白亦非的人?”

　薑珝點頭道:“正是如此。大將軍，去年，本侯在新鄭的消息，你是何時得知的?”

　姬無夜皺眉道:“在紫蘭軒時。”

　薑珝冷笑道:“可白亦非卻早已得知，還曾讓蓑衣客暗查本侯的行蹤住處。”

　‘砰！’

　姬無夜將手中酒樽擲於地上，咬牙切齒道:“可恨！”

　薑珝也不管姬無夜是不是在裝模做樣，自顧自的說道:“本侯說這些，並非是為了離間大將軍與白亦非之間的關系。白亦非此人，大將軍可以繼續利用，但此人的謀劃與我等不同。”

　“道不同不相為謀， 有些機密之事，大將軍日後不要再與白亦非商議了。”

　姬無夜點點頭，其實不用薑珝說，姬無夜本身對白亦非也並不信任。

　但白亦非麾下畢竟還有十萬白甲軍，只有兩人聯合，才能與韓王對抗，甚至壓製韓王。

　若白亦非投靠了韓王，姬無夜這位大將軍可就沒這麽舒服了。

　也正因如此，姬無夜對白亦非才多次隱忍。

　姬無夜道:“白亦非此人，的確野心不小，此人甘於在本將軍之下，這些年究竟打的什麽主意，本將軍心裡有數。”

　薑珝笑道:“如此便好，大將軍與白亦非的關系，從前如何，日後便如何，切莫因本侯今日之言便生分了。白亦非，才是大將軍權傾朝野的助力。本侯也只是提醒一下大將軍，有些事，你我知道便可。”

　姬無夜道:“薑侯放心，今日之事，白亦非不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