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
儀仗猛地停止,駿馬低頭,士卒們將兵器狠狠杵在地上,隨著大吼:“止!”,呼聲如潮,蜿蜒數裡的儀仗便如此停止,在儀仗的最後的牛車之中,鑽出一個人來,正是竇武,解瀆亭的鄉民都害怕惹出甚麽禍端,躲在家裡,整個解瀆亭之中除了他們,別無他物。
竇武看了看周圍,只見那綿延農田圍繞,又有清澈小溪叮咚作響,更是有幾處彎柳抖落渾身的枯葉,他點點頭,倒是個清秀之地,想來,出生此處的那劉宏也定然沒有傳聞那般不堪,他皺著眉頭,並沒有騎馬,步行朝著前方走去,面見未來的聖上,卻是不適合騎馬。
在這個時候,侯府之中卻是一陣雞飛狗跳,眾人都在忙碌著,臉上都是解不開的欣喜,自己家主要做新君了,這震撼的消息讓整個侯府都陷入一種極度的興奮之中,尤其是那些與劉宏曾經釣上了金魚的家奴們,更是激動的與那些不知此事的家奴們竊竊私語。
方才,董氏便已經說了,此事不用再遮蔽,我兒都已經要做新君,那祥瑞拿出來,不剛好能證明,我兒卻是是應了上天的旨意麼?這些人之中,尚且能保持冷靜的,只有劉宏和何休了,何休身為大儒,起碼的養氣功夫還是不錯的,此刻正在書房內,令他一遍遍的朗誦公羊。
而小胖子能冷靜完全就是裝模作樣了,他心裡那可是說不出的開心激動,隨著歲數漸長,他也明白了那天書的意義,更是明白了自己所含有的使命,帶領這個帝國,走向不凡的使命,即使有這樣強烈的使命感,但是他還是裝出了一副平淡鎮靜的模樣。
他怕自己要是開心的跳起來,還會被面前這老頭揍,要跳也得正式登基之後再說。
而董氏卻在外頭,與邢子昂,董重等人協商,畢竟只是一介亭侯,董氏也不懂該如何迎接天使,激動的面色漲紅,邢子昂倒是對此有些了解,他也曾讀過些古禮,便自發要擔任禮儀郎,董氏心裡其實還是希望何休能擔任,可是又不敢請何休,也只能讓年輕的邢子昂來。
邢子昂,站在門前,除此經歷如此場面,心裡也有些激動,令家奴們與周圍持香,俯身拱立,大開府門,竇武正要敲門,見得此等架勢,也是一愣,邢子昂看到來人,放聲叫道:“來者何?”
竇武實在沒有想到,這小小的鄉間,竟然還有此等少年,不僅懂古禮,甚至膽色也如此出眾,心裡再不敢小看這侯府,俯身拜道:“太后使假鉞持竇武!”
“所來何?”
“應天承宗子諱宏奉祖廟。”
他們還在這裡對答著,家奴們早已進書房稟告劉宏,劉宏鎮靜的點點頭,心裡卻險些激動的吼出聲來,何休對他的鎮定十分滿意,笑著點點頭,不愧是自己弟子,單這風度,已經超越了大行皇帝啊,何休揮了揮手,說道:“既然如此,你便出去見一見那竇遊平罷。”
小胖子點點頭,淡定的走了出去,只是身子微微有些顫抖。
即使邢子昂站在門前,以及耽誤了竇武快半個時辰,竇武全沒有半點惱怒,反而心裡更是滿意,這侯府之中,竟然還有此等賢良,那劉...天子想必也是極善,禮畢,竇武起身,便看到一穿著儒裝的胖子慢悠悠的走了出來,手持一卷書,甚有威儀。
那胖子年歲不大,個頭矮小,身上卻硬是有股儒雅之風。
面對此等大事,竟然也氣閑不躁,真人主也!
竇武大喜,那何君果然是教出了好弟子,
至於那河間國王,早就被他扔出了腦海,肥胖甚麽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位天子竟習經學,好儒風!由此看來,此定然會是善黨人,惡奸逆的明君啊! 他連忙俯身拜道:“還請新君乘車!”
“竇君之意,我已明了,只是,我聽說,賢才等待明君,猶如旱地等待雨露,我年紀如此幼小,腹中又沒甚麽才華,遠遠不如宗中賢者,國有竇君,陳君,劉君那般高才,又有諸多賢才等待明君,大行皇帝被閹人蒙蔽,自毀長城,我心裡害怕,成不了諸君所期待的雨露,希望竇君還是在宗中請另外的賢者罷。”
說完,小胖子俯身又是一拜,心裡卻是在大笑,那些史書可不是白讀的,這個時候,怎麽能輕易答應了你們呢,怎麽也要刷上一波聲望,要讓你們擺出請我,求我的架勢,日後才方便我能參政啊!
竇武目瞪口呆,對於這位小家夥的種種惡劣看法,頓時全然改變,這是明君啊!
周圍那些家奴,包括董氏,董重,邢子昂都是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這可是九五之位,如此便放棄了?就臉何休,也險些從榻上摔下來?心裡也在思慮,這小子究竟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真的學公羊傳學瘋了?
竇武起身,甚麽也沒說,只是俯身再拜,便走了出去。
這次,是小胖子有些目瞪口呆了,這便走了
古代聖賢禪讓還要請上兩三次呢!你就問一遍,然後就走??
竇武走了出去,令人合上了府門,頭也沒回,小胖子有些苦澀的轉過頭來,便是看到了阿母那怒氣衝衝的眼神,尷尬的笑了笑,便直接衝到了書房內,整個侯府,頓時寂靜下來,何休在書房裡坐著,看到小胖子有些呆滯的走了進來,哈哈大笑。
拍手說道:“怎麽?現在又後悔了?”
“師君,我看那些史書,那些賢臣明君,都是三顧四訪才請來的,為何到了我這,就請一次?莫不是古人欺我!”小胖子氣的都快哭了出來,何休無奈的搖了搖頭,看著他說道:“日後少耍小聰明,也就那竇遊平是個老實人,若是換個閹人前來,直接令將士將你扔進車裡!”
小胖子大驚,問道:“莫非他不怕我怪罪?日後殺他?”
“哈哈哈,大行皇帝坐了二十一載天子,卻僅僅掌權九載,你莫不是以為,登基之後,便手握生殺大權,行天下之政?”何休冷笑著說道,這個時候,小胖子方才有些明悟。
“你也莫要擔憂,那竇武是不會離開的,他是個真誠君子,聽了你這番混話,想必他心裡更是欣喜,仔細再等待一日,這朝中定下之事,沒那麽容易更改,但是,日後千萬不要再耍此等詭計,君者,行正道!”,何休嚴厲的批評道,小胖子點點頭,答應了他。
整整一夜,小胖子都是在書房裡度過,激動又有些惶恐,只是期待明日能快些到來。
到了次日,辰時,竇武卻再次摳門。
邢子昂開門,卻發現竇武整個人都不同了,他穿著曲裾繞襟深衣,巾幘包頭,而後加冠,竟穿一身禮服,面色也是極為嚴肅,俯身大拜道:“武沐浴奉香,望新君順應天意,繼承大統!”
小胖子再次出現,這一次,他卻再也不敢拒絕了,假裝思考了許久,方才點點頭。
“既然如此,朕,便與竇君歸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