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士氣昂然的白熊鎮,牡蠣城的氛圍則壓抑地讓人難以喘息。
牡蠣城的親兵署會議房間內,氣氛壓抑到了極致。
房間長桌的主座上,巴比拉子爵挺直了身子,他雙臂搭在桌子上,眼皮耷拉下來,整個人看起來相當的陰翳。
原本就已經蒼老的面龐,相比於起前些日子,又失去了很多光澤。
雖然同樣氣勢凌人,但是卻給人一種暮年的衰老感覺。
最近這些日子,牡蠣城和巴比拉子爵,實在是經歷了太多。
偷襲白熊鎮的海戰失敗,欣賞的三子奎布爾被俘虜,手下的精英損失過半。
在這之後,網石城突然切斷了與牡蠣城的任何聯系,原本許諾的支持,全部被網石城背棄。他們以壯士斷腕的姿態,放棄了在達威布爾行省的所以利益,而其中之一的代價,就是牡蠣城的未來。
巴比拉子爵就像是如夢初醒一般地意識到,原來在混亂的大勢下,不同級別勢力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的誠信。只有實力同等者、利益互相牽絆者以及弱者之於強者,才會有穩固的利益約束。
但是這已經晚了,縱然是巴比拉子爵,也沒有意識到白熊鎮的真實底蘊,也沒有想到網石城可以做的這麽乾脆。
白熊鎮刷領的西南邊境聯軍,已經在牡蠣城遠郊駐扎,精英部隊,應該也在徐徐趕來的路上。
此時的巴比拉子爵深深地知道,牡蠣城已經走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節點。
就此,巴比拉子爵忍住了所有的悲痛和失意,強打起精神,召開了決戰前的最後一次會議。
在巴比拉子爵的一旁,坐著牡蠣城唯一的初級大騎士奎雷克。
奎雷克的表面看起來異常平靜,但是內心卻恐慌到了極點。
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麽事情的走向完全不按照自己的控制,演化成了這般讓人無力的局面。
自己當時那封通往白熊鎮的信件,明明只是想讓奎布爾葬身白熊鎮,但是發生了結果,卻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奎布爾是被留在了白熊鎮,可是與之相伴的,還有那些牡蠣城其他的出海士兵。
按照奎雷克的猜想,即使戰鬥失利,以白熊鎮的海上作戰能力,牡蠣城的大部分出海精英還是可以活著返回的,這些人,日後都將是自己統治牡蠣城的根基。
但是出乎奎雷克預料的是,他們再也沒有回來。
當得知這個消息的一瞬間,奎雷克是茫然的,是恐懼的。
哪怕他是牡蠣城最強的那個人。
之後網石城的棄子決定,將奎雷克繼續打蒙。
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牡蠣城最惡劣的罪人。
不過唯一讓奎雷克慶幸的事情,是父親巴比拉子爵似乎還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動作。奎布爾的被俘,確實讓巴比拉子爵對於他這個長子的重視程度,又提高了一截。
巴比拉子爵深深凹陷的眼眶中,泛黃的眼珠在十幾位牡蠣城核心人物的臉上掃過。
他蒼老的聲音從喉嚨間發出:“各位,兵臨城下了。”
此言一出,原本就凝固的氣氛更是陡然一滯。
包括奎雷克在內,幾乎每個人都低著頭顱,不敢與巴比拉子爵直視。
在他們的心中,海戰失去半數精英的牡蠣城,實在是沒有和逐漸展現出獠牙的白熊鎮對抗。
似乎對於這些人的反應,巴比拉子爵早有預料,所以並未顯得生氣,臉上甚至沒有出現一絲多余的表情。
他突然站起身來,走到房間的角落,見劍架上的十字劍拿下來。
噌。
劍身抽離劍鞘的聲音,在寂靜的氛圍中顯得特別的清晰。
噠噠噠。
巴比拉子爵提著十字劍,圍繞著會議的長桌,在木質的地板上徐徐地行走。
他每經過一位牡蠣城核心官員的身後,那官員都會不由得心頭一揪。
雖然所有人都認為牡蠣城已經走到了盡頭,但是每次面對這位掌控了牡蠣城數十年的強權者,大家的心頭還是感覺到濃濃的畏懼。
“是的,牡蠣城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
巴比拉子爵一邊提劍走著,一邊壓著自己的聲音:“如果不能阻擋住白熊鎮的進攻,那麽我們都將會成為戰爭失敗的犧牲品。”
“當然,我知道,你們所有人都不想死。”
巴比拉子爵突然站定了腳步,將手中的十字劍緊緊攥住,手背上原本松弛的皮膚上,也浮現出凸起的青筋:“可是,有些人,卻在找死!”
噗嗤!
巴比拉子爵對著身前背對著自己的官員,毫無預兆地猛烈揮出一劍。
頓時,鮮血飆濺。
將那官員身旁的幾名官員,澆了個鮮血淋頭。
桌子上,也布滿了一層濃厚的血跡。
一時間,屋內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有些人的小腿已經開始在微微打顫。
奎雷克也是,毫無防備地看著巴比拉子爵暴起,心臟都猛然抽了一下。
“有些人,明明是牡蠣城的人,享受著牡蠣城的資源,以及我本人的蔭蔽。然而困境來襲,他們卻背棄了供養他們的牡蠣城,投靠敵人,以謀求一線所謂的生機,這種人,該死嗎?”
巴比拉子爵用冷酷地眼神,看著被自己斬殺的那身首分離的官員。
“奎雷克,你覺得他該死嗎?”
突然,巴比拉看向作為上的長子,牡蠣城的子爵繼承人。
被巴比拉突然這麽質問,奎雷克下意識地迎向了巴比拉子爵的眼睛。
冷然、逼問、壓迫的感覺撲面而來。
“該……該死……”
奎雷克不知道為什麽,感覺自己好像走到了恐懼的盡頭。
明明自己是初級大騎士,明明自己是牡蠣城最強大的超凡者,可是為什麽對上父親的眼睛, 依然會這樣的恐懼。
他不知道巴比拉子爵是不是在暗示什麽,但是他的腦子已經轉不動了,也無法繼續思考。
“很好。”
巴比拉子爵突然一笑,笑容中帶著殘忍。
“是該死。”
巴比拉子爵將手中染血的十字劍突然扔到了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音。
巴比拉子爵將手中的血跡從一旁的窗簾上擦拭一下,然後徐徐地走回自己座位,“我知道,提前和白熊鎮接觸的,不只是死掉的這一位,在座的裡面,也有人和他做了同樣的事情。”
巴比拉子爵此言一出,幾名官員低下的頭顱,臉色瞬間明顯變化。
“不過,我不想繼續殺了。”巴比拉子爵仿佛一下子收攏住了身上的所有戾氣,“畢竟往日我們都有著深厚的情誼,這般殺戮,沒有任何意義了。大家覺得呢?”
沒有人回應巴比拉子爵的話。
奎雷克呆木地坐在一旁。
父親的手段,果然一如既往的狠辣。
面對強敵,牡蠣城不能繼續內耗。所以在斬殺那人立威之後,巴比拉子爵便停止了繼續殺人。
而面對巴比拉子爵那掌控一切的氣勢,會讓其中的異心者,因為暴露而顧慮自己的家人,放棄最後的通敵行動。
“好了,各位,蛀蟲清除了,我們可以繼續商議作戰的內容了。”
巴比拉子爵的臉上重新掛上了微笑,看起來像是變了個人。
只有作為他一旁的奎雷克,依然從父親的身上,感受到了那駭人的、湧動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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