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一看,背後站著一男一女,男的凶神惡煞盯著姑娘,女的眼光灼灼看著姑娘的玉牌。
兩人不約而同地衝過來,目標都很明顯,都想抓扯姑娘脖上的玉牌。
姑娘眼疾手快把玉墜塞到了衣服裡,“這塊玉墜是家姐留給我最後的東西,你們不能搶,我也不會給你們的!”
“要不是我媽給你姐保媒,你姐能嫁到條件那麽好的陳家,還讓你也有玉墜子拿?”男人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個女人更是幸災樂禍,“只可惜你姐跟你那個癆病鬼姐夫一樣,是個沒福氣的短命鬼,不然姓陳的隨便從手指縫裡漏出來點,也夠你二哥娶老婆了!”
“原來是你媽,是你媽把我家姐推進了火坑!”姑娘悲憤地指著男人,手指都在顫抖,“我姐身體原本好得很,要不是嫁到陳家,又怎麽會得病死的不明不白?”
女人笑嘻嘻地說道:“與其怪我婆婆你表姨,不如怪你爸媽,你該慶幸陳家那癆病鬼死在了你姐前面,要不你早被你爹媽塞到陳家,給那癆病鬼的填房了。”
“怪不得家姐病得那麽重,卻一直不願意我去看她!”姑娘雙手掩面悲戚地哭著,眼淚順著指縫往外流。
男人和女人對視一眼之後,暗暗上前挪了兩步,明顯是想對姑娘藏在衣服裡面的無事牌下手。
盡歡連忙拽著姑娘的衣領,往後退了一步,“玉墜是這位同志的姐姐留給她的遺物,死者的遺願,兩位同志還是遵從為好,可別讓死者亡魂不安!”
雖說現在破四舊,但粵省人講究吉凶忌諱,盡歡這麽說,就是為了嚇唬這對兒面露貪婪的夫妻。
女人膽子比較小,也迷信一些,聽了盡歡的話,果然瑟縮著往後退了兩步。
“梁招娣在世的時候就活得窩囊,死了也厲害不到哪裡去!”男人倒是毫不在意。
女人聽了自己男人這麽說,懼意也少了不少,她大著膽子說道:“梁招娣就是變成厲鬼,要找也應該去找你爸媽和大哥梁明憲!要不是他們給梁招娣灌了藥把她強製性送去了陳家,她早就跟基建隊那個姓溫的大學生跑了!”
姑娘咬牙惡狠狠地說道:“他們毀了我家姐一生,我家姐就是變成厲鬼去找他們,也是他們活該,可你媽牽線搭橋拿了陳家的好處,也會有報應的!”
“那又怎樣?誰讓你跟梁招娣沒投生成兒子!養女仔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給兄弟給娘家掙好處的嗎?”男人理直氣壯道:
“你最好把玉墜交出我,不然信不信我把你送回去,偷跑是什麽下場,你最好掂量掂量!”
那個女人不懷好意地說道:“上個月你媽可去我們家,讓我婆婆幫你相看親事呢!你媽對你的親事的要求可不低,要麽不低於500塊的彩禮,要麽就給你二哥換個漂亮賢惠的老婆回去!”
“你們少威脅我,你們要不怕我去舉報你們,現在就把我弄回去好了!”姑娘紅著眼睛表情卻很平靜。
男人聽到“舉報”二字怒不可遏,“你舉報我們,就是讓整個梁家蒙羞?不怕族裡……”
“怕?我為什麽要怕?反正我回去都是要被換親!
我爸媽一心那我給梁明德換親,你媽又隻認錢和好處,難道還會給我找一戶好人家,讓我去享福不成?
我可不會像家姐那麽傻,與其被推出去填火坑,不如拚個魚死網破,死之前能拉兩個墊背的,也算是夠本了!”姑娘桀桀地笑得很瘋狂。
那對夫妻果然被她的瘋狂所嚇住,兩人都猶疑不定。
孤注一擲堵上一切,隻為個這個死丫頭整個長短高低,
不是有病嗎?三人爭執到這裡,盡歡也大概明白了這幾個人的糾葛。
姑娘的姐姐在已經有了心上人的情況下,被至親的父母兄弟合謀算計,通過表姨媽不懷好意的保媒,嫁了一個身患重病的人換好處。
雖說現在社會提倡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的口號經常被人掛在嘴邊。
但在大部分地區,在很多人心裡,也不過是一句口號而已。
敢把心裡真正的想法宣之於口不多,但在行動上重男輕女的事情卻是比比皆是。
兒子能傳宗接代能頂立門戶能養老送終,女兒長大了嫁到別人家,就是別人家的人,是幾千年來根深蒂固的觀念。
男人在勞動地位和勞動成果的分配上, 也有著天然的優勢。
農村男人的滿工分是10分,女人再能乾也只有8分,男人能掙來更多的口糧,當然話語權就更大。
甜水村也是這樣,誰家壯勞力多,誰家掙的口糧就多,日子自然就過得更寬裕。
重男輕女是傳統觀念、勞動分配還有社會現實,各方面綜合造成的。
重視兒子輕視女兒的人不在少數,但為了兒子,把女兒往火坑裡推往絕路上逼的奇葩父母,還是相對少一些。
而這個姑娘害死一個女兒還不夠,還試圖把另一個女兒推進同一個火坑,真的是令人發指。
不過這個姑娘倒是硬氣,盡歡也欣賞她這樣的硬氣。
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拚盡所有的一切,來脫離原生家庭的束縛,來反抗親生父母兄弟的盤剝。
不說像她這樣的小姑娘,一般個性軟弱點的小夥子,都不見得能有她勇敢。
“同志,你的傷不方便行走,不如我用馬,順便送你一程?我要去縣城,你準備去哪裡啊?”盡歡衝姑娘眨了眨眼睛。
姑娘想也不想就答應了,“那就先謝謝醫生了,剛好我也是去縣城裡的!”
“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不用這麽客氣的!”盡歡擺擺手就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已經溜達出去很遠的馬兒,聽到口哨聲,立刻噠噠地跑回了盡歡的身邊。
盡歡正準備扶著姑娘上馬,就被那個男人給攔住了,“你特麽是誰啊?憑什麽隨便帶走我表妹?”
“我想送誰就送誰,跟你有半毛錢關系?再說你剛還凶神惡煞威脅她呢,現在倒是想起是她表哥了?”盡歡冷冷地撇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