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蓉當場就愣住了,她從來不知道,陳志遠心裡是這樣看待自己的。
她還記得,以前他親口說過,以後不管什麽事情,都交給她來做主。現在卻說,自己什麽都做了決定,他一點人權都沒有。
自己真的有那麽可怕嗎
趙曉蓉搖著頭,自嘲著笑起來。
“你確定自己心裡是這樣想的嗎可我怎麽記得,當時你信誓旦旦告訴我,以後一切事情都交給我來做主。你忘了嗎當初你父親重病臥床的時候,我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全部幫你們換成了最好的,那個時候,你怎麽不說這些話”
這些年,陳志遠已經聽夠了。
因為當年趙家幫了他,這輩子自己就應該在趙家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嗎
那些事,是趙曉蓉為了和他在一起,心甘情願這麽做的。那個時候,他又沒有逼迫她。
而且,當初和現在能一樣嗎
再聽到趙曉蓉提起當年的事情,陳志遠忍無可忍,突然吼道“夠了這些年,你動不動就把這件事搬出來說,這麽久了,你還沒說夠嗎你沒說夠,我聽都聽煩了。當時那些錢對你們趙家來說又不算什麽,怎麽能和今天的事情相提並論”
“陳志遠,你現在說的都是些什麽話趙家虧待了你,我趙曉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嗎現在我爸等著你救命,你還要猶豫。你知道你猶豫的時間,胡給我爸增加多少危險的可能性嗎”
“那你有沒有想過,那是要從我身體裡拿走一個腎。我一個好好的人,突然少了一個腎,你讓我怎麽接受我身體這麽健康,突然要被劃一個,我怎麽接受”
終於,他將自己的心裡話喊了出來,整個房間突然安靜下來,兩人互相看著彼此對峙著,誰也不肯退步。
趙曉蓉突然大笑起來“我明白了原來,這就是你心裡在想的事情,你一直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從一開始,你就不想給我爸捐獻器官,對嗎”
“我沒有說不想,是你自己,連思考的機會都沒有給我。直接拉著我去醫生辦公室,那不是強迫我簽下同意書,又是什麽你這種行為,跟強盜有什麽區別你從來都沒有真正問過我的意見,甚至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
陳志遠說的這些問題,在趙曉蓉的腦海裡都不是問題。
因為,那都是陳志遠作為入贅的女婿應該做的。他們結婚,趙曉蓉沒有讓陳志遠拿出一分錢,所有的東西都是趙家準備的,多少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她趙曉蓉倒貼男人,還有更難聽的,她都忽略不計。
嫁給他,自己扛住了所有壓力和流言。
她不求自己的付出能夠得到同等的回報,至少要給她一點回報。
現在是她的父親重病,等著陳志遠救命。他不念當年趙家的救命之恩,也要顧及他們這些年的感情。任何理由都能支撐他做出決定,他現在卻在自己面前說些讓人心寒的話。
趙曉蓉無法形容自己心裡的滋味,什麽叫心如刀絞,她今天算是明白了。
“我以為,你會跟我一樣,毫不猶豫,一心希望爸能夠快點好起來。”
“我當然是這麽想的,可有些事情,我需要考慮清楚。你至少給我一些時間,這不是說做決定就能做決定的。”
到現在,陳志遠還在猶豫。趙曉蓉不確定他是不是在拖延時間。可器官是他的,如果他自己不願意,自己的確沒有資格強迫他簽字。
“你要考慮些什麽呢或者,你告訴我,你的後顧之憂。”
陳志遠根本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他只是單純地不想簽字,沒有別的原因。可他不能這麽直接告訴趙曉蓉。
“我也不知道你給我幾天時間,讓我自己靜下來好好想一想,行嗎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需要一點私人空間。”
趙曉蓉看明白了,他就是在逃避。
下一刻,她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這是她第一次,低聲下氣哀求陳志遠,她放下自己所有的尊嚴和驕傲求他。
這一舉動把陳志遠嚇到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趙曉蓉向人低頭。
他趕緊上前把人扶住“你這是幹什麽”
“既然你沒有考慮好,那我讓你認真考慮。我在這裡懇求你,救救我爸,可以嗎陳先生”趙曉蓉稱呼的是陳先生,而不是她昔日慣用的稱謂。
看到眼前情景,陳志遠的心裡並不好受。
“有什麽話,你先起來再慢慢說。我們是夫妻,你這是幹什麽”
“既然你有顧慮,我就不用妻子的身份給你壓力。如果我爸的情況沒有這麽嚴重,我當然可以給你足夠的時間考慮清楚。可現在是我爸的身體已經經不住折騰了。再等下去,我真的怕,換了腎也沒辦法讓他好起來。”
她的話提醒了陳志遠“對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問題,你只有這麽一個父親,那我呢我在你心裡什麽位置你有沒有想過,可能你爸換了腎,還是沒有多大的作用,一切努力都是白費,而我的身體也會受到損害,得不償失。”
趙曉蓉愣了愣,很快說道“不會的醫生說,現在的情況,做了腎髒移植手術後,很大的可能會慢慢恢復健康,怎麽可能得不償失呢”
“你也聽到了,醫生說的是很大的可能,他沒有說百分百,一定會恢復。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沒有恢復呢你想看到爸的病還沒好起來,我又病倒了嗎”
“別人也有捐獻腎髒的,不都是好好的嗎你怎麽可能會病呢”
“萬一呢你不能隻往最好的方向考慮,你也要考慮一下最壞的可能,不是嗎”
趙曉蓉聽著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可她竟然找不到半點反駁的機會。
“會好的醫生都這麽說,我”
“一件事情都有兩面性,我必須考慮清楚。我是你的丈夫,以後還要照顧你一輩子,如果我的身體垮了,你該怎麽辦你一個人能扛住整個家的重擔嗎你承受不住這麽大壓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