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終於到了褒河古鎮,陳遠宏在鎮上找了一家叫悅來客棧的旅館,先把大家安頓了下來。
悅來客棧店面並不大,兩間門面,四座院子共有百十間客房,各種用具齊全,尤其是那兩座小獨院,花木扶疏、環境清靜幽雅,是接待有錢人的好地方。
今天,東院住進了一批男男女女,包下了整座獨院,他們有不少人,自帶了兩乘山轎,落店之後,閉門不出,中午的食物都是叫店夥計送進來的。
陳遠宏把黃家的資料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然後遞給柳四海,他邊看邊說道“原來正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鎮八方黃翎就躲在這個小鎮子裡,怪不得這些年沒有聽到他的消息。”
“以後我們和他們父子會長期打交道,了解清楚很有必要,所以我讓人找來了這些資料,希望伯父不要見怪。”
“看來你小子所圖不小啊,連黃翎因為他妻子受傷,退出江湖這樣的事情都查的一清二楚,這樣我就更加放心了,證明你小子是個乾大事的,現在咱們倆去會會他們吧。”
陳遠宏點了點頭,二人直奔黃家而去,沒有帶多余的人。
黃老爹的家住在鎮西,是一座連三進的土瓦屋,前面是曬網的小院子,後面有個小院子。
對一般漁民來說、已經算是中上人家,比左右鄰的漁民好多了。
黃老爹的妻子尤氏,十幾年來主持家務,相夫教子,平日荊釵布裙樸素整潔,漫長的歲月,依然磨損不了她的風華,不像一位四十出頭的貧漁婦,卻像一位三十歲左右的貴婦人。
鄰居們不論何時看到她,她永遠穿得樸素整潔,一頭秀發永遠梳理得整齊清潔,端莊的面龐,永遠掛著祥和滿足的笑容。
鄰居有了困難,她永遠都是最先熱心幫助的人,連街頭街尾那群吃水飯跑碼頭的年輕混混,見了她也會尊敬地稱她一聲黃大媽。
她唯一的愛子黃龍,從小就是這群碼頭混混的領導人物,非常的有領導才能,在她面前,沒人敢放肆撒野。
當然,黃老爹在地方上,也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人物,慷慨大方,而且在各府州闖蕩過。
他見多識廣,熱心助人,卻又為人謙虛不好出風頭,正是地方上的甘草性人物,本鎮的人,已經忘了他是外地來的人。
黃龍的船剛剛靠上了堤岸,黃老爹的代步小舟也隨後趕到,父子倆各提了一隻巨型的大魚簍,匆匆往家門口走。
尤氏早就在院門口等待,接到人愁容盡消。
通常,像他們這種魚民,最怕的就是親人在打魚的時候,天氣突變,很可能有幾艘漁船回不來,街尾這一帶漁戶,每家都有失去親人和丈夫的慘事。
黃老爹將漁簍往院子裡一放,揭開簍蓋瞥了一眼。
“因為你娘的病,你又到江心洲去了?”黃老爹蓋上簍蓋問:“你真以為那兒有蛟龍?兒子,你該死心了,那是豬婆龍(鱷魚),真有蛟龍,你的小命難保了。”
“我又不是去找蛟。”黃龍急急分辯道:“娘這幾天胃口不好,我只是去捉兩隻小黿給娘進補,沒有什麽大不了。爹該知道江心洲才捉得到黿,其他地方早就被捉光了。”
兩隻魚簍都有三尺大小,每隻裡面盛了一隻約有兩尺圓徑,重有五六十斤的大鱉。
這玩意俗稱賴頭黿,目下在深山大澤中仍有蹤跡,味最鮮美,很不容易捉獲,被咬上一口,小命難保。
“兒子,你玩命的歲月已經過去了。
”黃老爹搖頭苦笑:“我看,我得替你趕快娶個媳婦了。” “不要,不要!”黃龍叫著往堂屋裡衝。
“好了好了,你們爺兒倆有什麽話,回頭再說好不好?”尤氏含笑向丈夫打個眼色:“兒子,還不趕快去洗個澡換衣裳。”
“爹,艙裡有八尾二三十斤的大江鯉。”黃龍在堂屋向外叫:
“等會兒魚牙子楊三來了,千萬別讓他把那四尾大白鱔弄走,留下來我們自己吃。”
“不許吃這種吃死人屍體的魚”尤氏喝阻道:“惡心死了。”
“巨鯰也吃死人······。”
“沒有鱗的魚,都不許吃!”
“哈哈,娘怎麽變成教中人了?”黃龍大笑著進入內堂走了。
“娘子,我去照顧船,等楊三前來。”黃老爹說:“鎮上白家的小丫頭可能會來,咱們兒子每次出去打魚,她都會在堤上等。”
“小丫頭對咱們的孩子相當癡,似乎咱們的孩子對她卻又太冷淡了,你得好好留意些。”
“守謙,你剛才說的話,可是當真的?”尤氏問。
“哦!我說了些什麽?”
“替孩子娶親的事呀!”
“這個······。”
“你不覺得,真有此必要嗎?”
“娘子,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海闊天空,早晚他會飛的。”
“兒子有兒子的前程,他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咱們留不住人的。”黃老爹苦笑道:“我,就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幾年,直到遇見小我十歲的你,我才安定下來。”
“你我都阻止不了的,他不是一個願意庸庸碌碌過一生的人,隨他去吧,不要強迫他。 ”
“我早就告訴你,要你不要把所有的絕技傳給他。”尤氏感慨地歎了一口氣:“藝高人膽大,膽大就想有所表現,血氣方剛的年歲最衝動危險,他會······。”
“不要對我們的孩子失去信心。”黃老爹笑笑往外走:“他不會做為非作歹的危險事來。在年輕時不表現自己,等他到了我這種年齡,想表現也力不從心啦!”
“誰的父母不望兒成龍,望女成鳳,難道你真要他平平庸庸,做一個打漁郎過一生嗎?”
“我隻想抱孫子······。”
“哈哈!等他成了家,他這輩子還有什麽指望?”
黃老爹在院門口轉身大笑:“你看他那塊料,還有什麽人能拴住他?你不能,我不能,白家那位癡心的小姑娘也不能。”
“而且,他根本沒打算高攀白家這個高門大戶,白家也不會讓嫡親閨女嫁一個打漁郎,你就少費些心吧!看上蒼的安排吧,勉強不來的。”
說完,又打了一個哈哈,大踏步走出院子,迎頭便碰上了陳遠宏和柳四海。
黃翎看著院門口的這兩個陌生人,他笑吟吟的說道:”不知兩位有何貴乾?”
陳遠宏理了理衣襟,端端正正的朝黃翎抱拳一禮,從懷中掏出一張燙金拜貼,雙手恭敬的遞給了黃翎,口中說道:“晚輩陳遠宏,特來拜見黃世伯,還望世伯勿要見怪。”
“在下翻江龍柳四海,陪同世侄前來拜見黃老哥,來的匆忙,望黃老哥海涵。”
黃翎一臉的疑惑,但他還是很有風度的伸手請兩人進屋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