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幾份文書,陳遠宏就不對這些人抱任何希望,因為文書上的數據和王林調查的資料對不上,很多東西根本無法自圓其說,這是古今中外官僚們的辦法之一,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根除,看來只能自己親自去搞調查了。
陳遠宏歎了一口氣,背著手來到了王林的房間,“王叔,明天給我派幾個聰明伶俐,能寫會算的人,我要去每個村莊搞一次全面大調查。”
“公子,如果你非要這樣做的話,整個山區會有一次大動蕩,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人頭落地,這樣搞的話會不會傷筋動骨啊?”
“呵呵,如果我連這點魄力都沒有,憑什麽帶著大家闖出一番新天地,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不破不立嘛。”
第二天一早,陳遠宏把學到的易容術用上了,他給自己梳了一個懶人髻,用薑汁兒調了一種最簡單的易容藥,把它抹在臉上,讓自己的膚色變的薑黃,再貼上兩撇小胡子。
換上了一身土褐色的衣服和褲子,讓自己看起來挫的要命,整個兒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加乞丐,只有這樣的打扮才能讓老百姓掏心窩子的說實話。
陸陸續續的來了八個人,看著這些人的衣著打扮,陳遠宏皺了皺眉頭,手一揮,“回去通通換掉,跟我一樣,像你們這樣下去,老百姓還以為來了大老爺,還搞個屁的調查呀。”
太白千戶所,是陳遠宏要第一個去探訪的地方,但是他不知道知府潘文要把千戶所建在哪裡,很有可能是後世的眉縣,因為這個縣太小,常年沒有縣令來上任,都是當地的士紳在維持秩序。
管理非常混亂,眉縣又夾雜在幾縣中間,此時屬於一個沒人管的地方,它西北接寶雞縣,東南接盩厔縣,東北接岐山縣,西南接鳳州、鳳縣。
又地處秦嶺腹地,全縣橫跨黃河、長江兩大流域。北連秦川,南通巴蜀,為川陝之要衝,地理位置十分優越。
十有八九,潘文會把這個千戶所建在這裡,千戶所建在這四個縣的中間,自己是山區的糧長,收了糧可以就近支援其他幾個縣。
而且千戶所又在四個縣令的眼皮子底下,想要亂來很難,扯皮拖後腿的事情會有很多,以後有的自己頭痛了。
陳遠宏來到眉縣營頭鎮,這裡設有一個巡檢司,有一隊巡丁在駐守。
進出關的人不少,查驗站的巡丁忙得團團轉。好不容易輪到他們八人了,將路引遞上長案,那兩位巡丁接過連看都不看,“啪”一聲在路引的一角已有印章的地方蓋上查驗印,遞回給他的巡丁向他說:“小兄弟,如果沒有要事,還是轉回去吧,這裡是是非之地,不去也罷。”
“謝謝你的關心,小可不得不去哪!”他說,信手將路引納入懷中:“怎會是是非之地呢?軍爺。”
“一言難盡,我也不敢多嘴多舌,總之在稅站千萬小心你的包裹,不要逞強。你走吧!祝你平安。”巡丁衷誠地叮嚀,催他上路。
一近柵口,便可感到氣氛不對了,在附近活動的人,絕大多數是稅站的稅丁,和由督稅署派來督稅的班頭,所以滿目全是高帽青衣的猙獰大漢。
稅站在路北,外面是六七畝大的停車栓馬廣場。一排稅衙共有十二間大屋,和二十處查驗站與課稅局,規模之龐大,令人大歎觀止。
他一身土褐色的直掇,像個跑江湖混飯的混混,要不是人生得高大健壯,準會被人誤認是要飯的花子。
他被一名稅丁引至第辛號查驗站,
站裡的四名稅丁一個比一個凶惡。 第一個人首先查驗他的路引,第二名粗魯地搜他的身,一面搜一面向他提出警告:“有值錢的金銀珠寶早些自己取出來估值納稅,不然搜出來照例加稅五成,明白了嗎?”
自己取出來?這家夥不是正在搜嗎?連他的褲襠也沒放過呢。
第三名稅了解開他的包裹,抖開了所有的衣褲。
第四名稅丁留意他的神色反應,目光凌厲陰冷。
“陳遠宏自己覺得好像成了被捉住的江洋大盜。”
查得很仔細,時間過得好慢。
右首的庚號查驗站,突然傳出吵鬧聲,有人尖叫:“公爺,這怎能算是貨?兩斤肉脯是帶家食用的,怎能按貨稅繳納?再說,兩斤肉脯價銀四百二十文,稅銀要繳三百二,這······。”
“什麽?你敢拒納抗稅?”是稅丁的吼叫:“那還了得?按律加稅五成,共四百八十文。去,到課稅局納款。”
“天啊!我······。”
“去,別礙事,走慢了全部充公。”
左面不遠處的女稅站, 也同時傳出刺耳的爭吵聲,一個清亮的嗓門在嚷嚷:“什麽?一個玉鐲要課稅兩千三百文?見你的大頭鬼了。”
“你這臭娘們敢罵人,你······。”
“反了,反了······。”
“罵人?本姑娘要揍你呢,你們這些卑鄙惡毒的走狗······。”
要出事了,稅丁們大亂。
正亂問,驀地響起刺耳的胡哨聲。
正在查驗陳遠宏的四名稅丁變色而起,一個匆匆揮手叫:“快走快走,趕快離開。”
全站大亂,稅丁們手執皮鞭,把旅客往外趕。
“怎麽?不查了?”他不解地問。
“滾!不查了。”
“你是說······。”
“你可以走了。”
走就走吧,他們八人匆匆包好包裹往外擠。廣場上大亂,他看到女稅站擠出兩個荊釵布裙,但清麗出塵的村姑,各抱了一個小包袱,一面走一面向站內的稅了不住咒罵:“你們這些惡毒的狗,反了又怎樣?要不是碰上你們亂,本姑娘不拆了你這陷人坑才怪。”
他心中暗笑,這兩個偽裝村姑的小姑娘好大的膽子。同時,也大感困惑,怎麽這地方亂成這個鬼樣子呢?稅丁們四處奔跑,而且不再課稅了,怎麽一回事?
出了柵,進入鎮市,他跟上走在前面的兩名背了大囊的旅客,含笑問:“兩位兄台,剛才稅站發生了什麽事?真怪。”
才來梅縣的吧,剛才的混亂多半是因為眉縣的一些士紳不滿魏忠賢派來收稅的檔頭番子,兩邊發生了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