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兩兄弟很快吃飽喝足,客氣的告辭而去。
陳遠宏對旁邊的領隊鄔安說道:“你們八人全部散出去,我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把整個眉縣的情況給我打探清楚,連一隻陰溝裡的老鼠都不要放過,去吧。”
看到鄔安欲言又止,陳遠宏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麽,一臉傲然的說道:“想要我命的人還沒出現呢,不用擔心,如果遇到了危險,實在是沒有勝算的話,我還不能跑啊,在逃跑方面我也算得上行家。”
“去吧。”鄔安無奈的點點頭,領著大夥兒進入了小鎮,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此時已經接近正午,陳遠宏估計公人們一定會在這個食店裡吃飯的,這家食店最大,位置最好,他準備聽聽這幫人都在談些什麽,有很大的可能,會聽到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陳遠宏慢悠悠的小酌,店側兩顆榆樹下,不知何時來了幾個青衣人,隱身樹下向棚裡瞧,風揚起袍角,忽隱忽現。
小鎮方向蹄聲急驟,四匹狂奔而至,在拴馬樁前騎士便飛身下馬,信手將韁繩掛上,轉身向高棚走來。
其中一個大和尚倒拖著撣杖,率先走入食棚,身後跟著三位騎士。
三騎士皆穿黑色勁裝,腰間懸掛著百寶囊,年約四十出頭,一個比一個雄壯。
身材最高大的那人眉心長了一顆朱砂痔,獅鼻闊口,一張方臉上絡腮胡密布,走動間氣勢非凡,腰間插著一把量天鐵尺,一看就是公門中人,而且職位不小。
右邊一人生有一隻鷹勾鼻,雙眼細長,眉毛很淡,幾乎很難看到眉毛,他腰間纏著一圈,大拇指粗細的鐵鏈子,既可以當做武器,又可以綁人。
左邊一人左耳缺了半邊,臉色焦黃,長了一雙鬥雞眼,蒜頭鼻,滿口的大板黃牙,腰間掛著一把狹鋒單刀。
大和尚年約古稀,髮根已出現銀白,但紅光滿面,麵團團象個彌勒佛,笑容滿面,高大肥胖,一團和氣,身穿青便袍,披粉紅袈裟,倒提禪杖,一手撫弄著胸前的念珠。
唯一岔眼的是,他左耳後有一塊黑色胎記,寬約三寸直拖下頸後,上面長滿了白色的怪毛。
為首的中年人笑呵呵的叫道:“皮三,麻利點,先來五斤一鍋頭,十斤鹵牛肉,兩隻肥雞,再來點下酒的涼菜,快點。”
小二忙不迭的答應著,飛快的跑向後廚。
和尚抬頭掃視了一圈,他看到了陳遠宏這一桌只有一個人,看穿著土了吧唧的,象是個腳夫乞丐,正愜意的埋頭吃喝著。
他大搖大擺的走到陳遠宏對面,打了一個稽手,笑容滿面的說道:“阿彌陀佛!施主,讓老衲歇歇腳。”大和尚說道。
陳遠宏挪過一張木凳,道:“老師父請坐,請坐。”
和尚不笑了,怪眼一翻,冷電外射,吼道:“滾開!咱們有四個人,這一桌佛爺要,搬到另一桌去。”
吼聲中,禪杖往桌上一放,“砰”一聲暴響,結實的木桌搖搖欲倒。
老天爺,竟然是合金打磨的重家夥,看樣子不下百斤,他一支大手象是搬弄燈草般不當回事。
陳遠宏臉色一沉,口中譏諷道:”出家人還是講點道理的好,難道你不知道先來後到的道理?”
朱砂痔中年人在旁邊說道:“小兄弟,抱歉,今天大和尚遇事不順心,你多擔待擔待。”
陳遠宏雙眼一眯,笑呵呵的說道:“行,我搬。”
店小二皮三兒飛奔而來,幫忙把菜挪到旁邊的桌子上。
和尚坐下了,扭頭伸手一撈,搭住了陳遠宏的左肩,輕輕一板,不陰不陽的說道:“小子,不要不服氣,真的惹惱了和尚,一個手指頭可以讓你死一百次,只是我不屑於你動手而已,呵呵!”
“好啦好啦,大師傅,不要和一個無知小民計較了,你這種在江湖上揚名立萬的大人物,何必把這種小事掛在心上呢,來來,喝酒。”
朱砂痔中年人一臉和氣的說道。
陳遠宏心裡有點惱火,但他還是豎起耳朵,仔細的偷聽著四人交談。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大師在淨光寺掛單有半年了吧?”
“是啊,如果不是看在強施主的份上,我才懶得管你們和費文正事情。”
“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呀,大家鄉裡鄉親的,既然強大爺號召我們拆了這個稅所,我們只能照辦,畢竟善財難舍,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嘛。”
“話又說回來了,這個費同知確實過分了,旬月之間,在漢中各個哨卡便布稅所,不管什麽東西都要收稅,日進金鬥,搞得天怒人怨, 不愧是魏忠賢的心腹。”
“狗屁心腹,聽說是花了不少錢買來的,調派到地方上,還不使勁的撈錢。”
“聽說咱們這五縣的稅所是他侄兒在主持,今天他沒有現身,咱們的人上午在稅所鬥了一場,五死七傷,他們也沒討到好,看到樹下的那幾個青衣人了嗎?”
“稅所的番子,估計待會兒會有人來與咱們談判。”
“之所以把大師請來,是因為咱們對付不了他們的主事人,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撩天一筆陳奎,這個老匹夫橫行江湖幾十年,他那一支魁星筆非常可怕,咱們對付不了。”
”先說好,老匹夫交給我來對付,其他的我一概不管,一百兩銀子一分不能少,如果不是看在強大爺的面子上,我才不會來,不要到時候魚沒吃到,反而惹上一身騷。”
“大師盡管放心,小嘍羅我們來對付,不勞您操心,銀子一分不會少,你的情分我們也記下了,以後有用得上我這個小鋪頭的地方,盡管開口,呵呵呵,喝酒喝酒。”
鄰桌的那位半耳中年人,臉上已有了五分醉意,他正對陳遠宏這一邊。
他“乒”一聲放下酒碗:“小子,趕快吃完滾蛋,你耳朵長得很,鬼鬼崇崇偷聽咱們談話好半天,真當大爺是瞎子,再不走的話,小心我打斷你的骨頭。”
陳遠宏放下酒碗,臉上通紅,已經有了六分酒意,他緩緩站起,打了兩個酒嗝,眯著醉眼看著半耳中年人,笑道:“哦!這是在你家裡啊,你們說話這麽大聲,想不聽都不行,不想讓旁人聽的話,閉嘴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