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瞬間,午後的炎陽似乎突然失去熱力,失去光芒,鬥場中突然刮起一陣陰風,湧起怒濤似的冷焰,季節突然更易,秋行冬令,一切皆反常得不可思議。
嶗山七子的老大元元子幻現在房門口,他的裝扮變得奇形怪狀,普通人突然看到,可能嚇破膽。
一頭披散有點乾枯的及腰長發,臉上塗了油彩的化裝,白的蒼白,紅的血紅,黑眼圈漆黑,顯得猙獰恐怖,肩掛大號的百寶革囊,手提桃木劍,腰間另有一個扁扁的旗袋,盛了各色各樣的小旗幡。
大白天的屋子卻火光明亮,一盞菜油長明本命燈,香爐中香煙嫋嫋,一海碗法水反射血紅的光芒。不是人血,可能是雞血。
法刀、令箭、靈符、拘牌、木人、反正亂七八糟的一大堆東西,令人眼花鏡亂,元元子本來神光炯炯的老眼,突然間變成朦朧的幽光,他的身軀似乎正在逐漸萎縮。
元元子口仰天吸入一口氣,猛地哼了一聲張口吐氣,一張普通的大嘴,突然變成一張血盆大口,噴出一股黑氣。
同一瞬間,桃木劍一揮,啾啾的陰風降臨,火星如暴雨般飄落,有若滿天流星殞墜,同一刹那,他嘴裡噴出的黑氣暴漲,電光一閃,響起一聲霹靂,狂風大作,天地變色。
元元子就在震耳霹靂中,突然消失,陳遠宏也在瞬間隱沒,光天化日之下無影無蹤,整個鬥場黑霧彌漫,仿佛天地之間陷入了混沌。
陳遠宏的眼睛暫時無法視物,腦門發炸,神智和思維開始散亂,這種不像人世間的啾啾風聲中,帶著一種可澈骨裂肌的勁道,浪濤似的湧到,猶如午夜夢回的松濤氣流激蕩聲讓他渾身汗毛倒束,這種陰厲的聲音,直覺地認為決不是來自人世間的聲浪。
隨後陰寒徹骨的寒流及體讓陳遠宏精神一振,他集中精力環顧四周,四周黑霧飛騰,幾丈方圓內不見人蹤,此時的黑霧開始變淡,可以隱約透視了,卻不見有人在內。
在走石飛沙中,幾道若隱若現的奇異青虹,嬌矯如龍速度令人目眩,交叉飛騰、穿梭、回旋,這些青虹並非漫無目的亂飛亂舞,而是構成虹網追逐著身影朦朧像鬼物的陳遠宏。
霹靂狂震,加上風聲與青虹急劇劃空所發的銳嘯。天昏地暗,真有處身地獄的感覺。
場中一塊西瓜大小的花崗岩,“砰嘭”一聲,炸成粉末,有一股神秘的力道從四面八方向中間匯聚,中心點就是陳遠宏。
陳遠宏的身體突然像遇水而化的泥人兒,如水銀瀉地,瞬間變成爛泥狀,他口中發出痛苦的呻吟,不像人形的身體在地上開始渾身戰栗。
元元子的身影出現在丈外,始終不敢靠近,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阻止他靠近?
元元子在一陣桀桀的陰笑聲中,他的身體幻現出朦朧的綠色奇光,身軀在舞動,長發飄揚中身形逐漸縮小,冉冉上升,徐徐縮小至三寸左右,驀地幽光連閃,縮小成一個小黑點,最後終於消失在空中。
而室內的其他五人,全身湧起陣陣黑霧,霧愈來愈濃,五人在片刻間便消失在黑霧裡了。
突然陰電暴射,六道幽綠色的電虹,從六面向匍匐在地呻吟的陳遠宏集中攢射。
“劈裡啪啦”一陣爆響,屋裡的木桌與長凳突然炸裂成碎片,向上崩飛,碎木飛行發出厲嘯聲刺耳,可知炸裂的速度相當驚人,決不是使用過久自行崩塌炸裂的。
滿室陰風冷焰,風雷隱隱,鬼哭神號聲隱約可聞,
這裡已經不是人間,房屋在坍塌,窗戶在迸裂,罡風從門窗狂卷而出,黑霧隨之逸走,隱約可辨黑霧中似乎有鬼物在移動。 “啊······。”爬伏在地的陳遠宏,發出淒厲刺耳,極為驚人的厲號,渾身猛烈地抽搐、顫抖、扭動,痛苦萬狀的情景觸目驚心。
鬥場中已難辨景物,綠電幽光急劇地飛舞,令人感到昏眩窒息的怪味充溢全場,風雷聲與鬼物的啁啾呼號,與陳遠宏的淒厲叫號相應和,在一聲奇異的怪叫聲中,陳遠宏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片刻,又一片刻······,這座房舍十丈以內,所有的建築物都坍塌了,現場一塌糊塗。
在一座荒僻的山丘旁,周圍全是僻野,草木叢生,附近不見一絲人煙,山丘不遠處,有一座孤零零的土瓦屋,已經多年沒有人居住,門裂窗破,垣牆半坍,幸而屋頂仍保持部份完整,成了狐鼠之窩。
陳遠宏穿枝排草飛掠而走,臉色泛青披發如厲鬼,身上衣褲凌落,露出胸腹十余處創口,血跡觸目驚心。
幸好都是皮肉之傷,像他這種鐵打的體質還承受得了,除非把他的頭砍下來,他死不了,陳遠宏腳下依然驕健有力,氣色灰敗喘息如牛,但並不太影響他的速度,竄走如飛,落荒狂奔而走。
在他身後,有六股不可思議的黑色氣旋,像是六股小小的龍卷風,夾雜著石子飛沙與草技枯葉,曲曲折折旋走,速度時快時慢,其中三股經常無法保持追逐的方位,必須由另三股加以引導推動。
氣旋中走石飛沙,隱約可辨一團朦朧的鬼物形影,仔細察看卻又難以分辨,六股氣旋始終無法追至陳遠宏身後,他的速度快如奔馬。
日影西斜,恰好西北天際烏雲密布,掩住了紅日,是雨雲,不時可看到雲中電光閃爍,金蛇亂舞,暴雨將至。
正奔掠間,突然一腳踏空,他一聲驚呼向前一栽,摔落一座兩丈方圓深有八尺的草洞中,六股氣旋急湧而至,響起連聲霹靂,飛沙走石齊至,掩住了草洞。
下面響起一聲沉叱,兩枚柳葉刀幻化為灼灼光球,徑大如海碗,破空而起貫穿兩股氣旋,所經處飛舞的沙石紛紛迸爆,柳葉刀快如閃電,破空發出可怕的厲嘯聲。
光球貫入氣旋中間,驀地兩聲雷震,火光迸射,光球爆散,氣旋中間的朦朧鬼物形影,突然向後震飛,但見兩團黑氣射出,倒地,狂風一吹,地上的黑氣突然幻現出人形。
是一個老道和一個女尼,他們右手各握了一柄奇形怪狀的七星三角符錄密布的法旗,左手拿著法刀。
人形清晰幻現,可看到老道的頭部炸裂,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女尼的腹部也出現一個碗大血洞,腸肚一團糟。
柳葉刀不可能造成如此巨大的創口、除非柳葉刀可以爆炸,陳遠宏所發射的,卻是兩柄柳葉刀,他以元神禦刀,陳遠宏用上了不可思議的無上玄功‘攝魂撼魄大法’,事急行致命的一擊,可知他的道術修為很高深。
上次在漢中城的客棧,對豐都五鬼和彌勒教祖師堂的護法天尊,那是他第一次用上了不可妄用的玄功絕學,這是陳遠宏第二次用上了不可妄用的玄功絕學,這次他再次臨危自救。
第三次雷震,兩股猛烈的有光氣流,自坑底破空上升,與第三四道氣旋行雷霆萬鈞的接觸,第三四道氣旋斜旋而出,速度加快了三倍,遠出四五丈外,猛地沙石紛落,人影幻現。
是一個女道姑和一個道士,兩人一個胸裂一個腹穿成了兩具破爛的屍體,同一瞬間,第五六道氣旋乘隙向坑下疾降。
陳遠宏向上拍擊的雙掌仍未垂落,以玄功發射柳葉刀,元神已耗損至巨,再用雙掌竭盡精力行雷霆一擊。
他已是賊去樓空陷入虛脫境界,兩團氣旋下撲,一旋之下人影消失,氣旋挾風雷而起,破空後向下一挫,片刻間便消失在遠處的廢屋內。
電光連閃,電聲震撼天地,暴雨光臨,豆大的雨滴傾盆而至,傾盆大雨洗刷掉所有的遺痕和血跡,但卻衝洗不掉屍體的創痕。
幾個穿了蓑衣的人十分警覺,他們冒雨找到五具屍體,隨即發現另有一批人經過,便急急帶了屍體離開現場,無暇再在附近作進一步的搜尋。
大雨傾盆,廢屋中大部份地方雨漏如注,廂房的一角半坍塌,另一角仍可躲風雨。
陳遠宏被塞在壁角下,渾身濕漉漉的,蜷縮成一團已失去知覺,被淋濕全身,他依然昏迷不醒,可知受傷的情形必定相當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