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宏連哄帶嚇,把王二一家人弄走了,酒肆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三進廳的中堂,由於光亮不夠的緣故,顯得暗沉沉的,堂中放了一張四腳長凳。
長凳上,左邊放了一個鐵缽,裡面有香灰,中間插了一根中指粗的松明,紅色的火焰吐著黑色的油煙。
廳中閃爍著暗紅色的光芒,映得堂上所掛的那幅八仙過海圖朦朦朧朧的,八位仙人似乎在朦朧中各顯神通躍然而動。
凳右,放了一盞長明燈,只有一根燈蕊,微光如豆。
不大的中堂,平時要點三根蠟燭,光度才勉強可辨景物,有喜慶時,必須點六根蠟燭。
這兩點微光,根本沒有照明作用,反而為不大的中堂平添了幾分陰森,和幾分神秘詭奇的氣氛。
中門虛掩,左右廳門沒加門閂,中門斜掩在左面的門扇上。
尺余高的門檻內方一尺左右的地面上,擱著一隻銅盆,裡面盛了朱紅色的大半盆液體。
寅時初,夜已深沉,夜空中,傳來的風聲一陣陣緊似一陣,擾人清夢。
一陣微風從內堂刮出,傳出隱隱地氣流颯然聲。
片刻,風息聲止,中堂門的右門扇悄然而開,這種沉重的門扇,決不可能被風吹開的,開時也不可能悄無聲息。
一股黑氣飄入,火焰搖搖,松明的火焰本來是不受控制的,但這時卻逐漸暗下來了。
長明燈那一絲幽光,跳動了幾次,變成比松焰還小的綠色光芒。
黑氣繞廳幾匝,突然聚在堂口,似乎要穿過中門退出。
松明火焰一閃,火焰驟吐,光亮大增。
黑氣本來聚積成團,突然變長,尾端向松明的火焰緩緩伸展。
前端卻一分分地向門外移,逐漸拉長,而且不住扭動,似乎松明的火焰有拉力,要將黑氣拉近。
然而黑氣卻不甘心,掙扎著要往外飄走,顯然,拉力要比飄走的力道大。
片刻後,黑氣已被拉長至兩丈左右,尾端距火焰已不足一尺。
一陣陰風刮入,綠霧隨之湧入堂內,腥臭之氣讓人聞之欲嘔,綠霧中黑氣一團團飛舞遊動,鬼聲啾啾。
“嘭”一聲爆響,白光一閃,有物在長明燈上空爆炸,但已變成綠豆般的長明燈火焰,反而再現光明。
銅盆突然飛起,紅色的液體化為暴雨,灑入綠霧中,腥味四溢,綠零翻騰,急劇地洶湧四散。
頂著右扇中門的沉重門杠,突然自行升起,移至門柱旁,中門悄然大開。
陳遠宏佩刀背手而立,出現在大開的中門內,一雙大眼冷電四射,眼神懾人心魄。
綠霧徐消,黑氣也失了蹤,長凳後端,出現三個披頭散發,佩了桃木劍腰懸大革囊,黑袍雙袖又大又長,臉畫的青面獠牙,像三個鬼怪。
“你們找錯了對象。”陳遠宏陰森森地說道:“那不是本公子的本命燈,燈本身一無所有。”
“我不信。”中間的鬼怪沉聲說:“我已經查出你的元神,寄托在本命燈上。”
“事實上我是從外面進來的,好吧!你怎麽說悉從尊便。”
陳遠宏陰陰一笑,徐徐向前邁進:“歐陽雄,我已領教了閣下的三魂攝魄術,你煞高三丈三,非常非常了不起,可是還差那麽一點道行。
聽說閣下巫術深不可測,在漢水上號稱第一,辰州神巫歐陽雄,嘿嘿嘿。”陳遠宏發出一陣陣怪笑聲。
“現在,我讓你盡全力施展,
在下倒要見識見識你歐陽雄的巫術神通。” “你不像是我道中人。”歐陽雄的眼神中有驚異:“本人出道二十八年,從沒碰上這種怪事。
你的本命元神似有若無,虛虛實實,朱水破法並非用術,而是人力所為,但閣下並不在廳中。
閣下,你要用肉身與我鬥法?”
“不錯。”陳遠宏點點頭。
你說得不錯,我不是巫道中人,那盞燈。”陳遠宏指指光芒如常的油燈:“不是你所認為的本命燈,只不過是在下故弄玄虛的玩意而已。
在下的確不在堂內,僅將意志力集中的燈上,引誘你們深入,其實在下在前廳。”
“什麽?”歐陽雄大吃一驚:“你······你已修至納須彌於芥子境界了?”
“還差得遠呢,只不過內丹初成而已。”陳遠宏的右手按上了刀把:“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巫術對我絲毫不起作用,而且我覺得很好玩。
因此決定讓你們盡量施展,把你們壓箱子的本領全部掏出來,讓我見識見識,開開眼界。來吧!不要錯過機會了。”
說完,陳遠宏深深吸入一口氣,並未拔刀出鞘, 一雙煥發詭異光芒的大眼,不轉瞬地緊盯住歐陽雄的雙眼。
一聲異嘯,三個人的大袖中,飛起三道電芒,兩白一黃破空而至,有如電光一閃。
但接近陳遠宏身前不足一尺,異象發生了,三道電芒乍止,猛地下沉八寸,一頓之下,扭曲著再次冉冉上升。
電虹一閃,地煞刀出鞘,刀光乍隱乍現,三道電芒化為火光紛紛下墮,落地時全部隱沒。
“斷魂刀。”陳遠宏陰森森地說道,刀已歸鞘:“傳說是辰州門的絕技,也稱誅仙斷魂攝魂刀。
你們三人的元陽精魄已損耗大半了,你們不該一開始就用性命交修的巫術行致命一擊的。”
歐陽雄三個人冷汗直流,披頭散發隨風舞動,衣袍在陰風中簌簌有聲,三雙鬼眼綠芒一斂,接著光芒再盛,綠芒四射,血盆大口張開了。
尚未有所舉動,歐陽雄突然渾身一震,身形一晃,搖搖欲倒,似被重物所擊,發出一聲厲叫。
左右兩個妖人,有一個“嗯”了一聲,屈右膝跪下左腿,手在發抖。
三把桃木劍出鞘,三人重振精神站穩了,木劍一揮,三人開始以三角形列陣,以天罡步開始遊走舞動。
綠霧起自庚辛,雲氣湧自戊己,壬癸煞風乍起,煙火發自丙丁,驀地風吼雪鳴,風火雲霧洶湧。
三人急速舞動的身形,驀地消失無蹤。
陳遠宏右手立訣當胸,左手下垂及腹部掌心向外,大眼中異光更熾,長袍開始飄動,整個人似乎陷入一種奇詭莫測的氣流中,屹立的形象,逐漸呈現朦朧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