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一張茶桌旁的長凳上,躺著的那位尖頭尖腦,面相猥瑣,長著一雙死魚眼的大漢挺起上身。
他口中咯咯怪笑道:“踏娘的!三毛子、我以為是哪來的雞貓狗叫,原來是你老兄在擾人清夢。喂!才來呀?”
三毛子走近,伸手撥開對方搭在凳上的大腿說道:“去你娘的!你踏娘的還有心在這裡睡大頭覺?可真教人佩服。
怎麽,正事辦好了沒有?要是你誤了溫大爺的事,保證你這條花狐狸吃不完兜著走。”
說完,坐下向後廚的店夥計叫道:“小擁子,來二兩燒刀子,不要摻水啊,摻了水。
小心我捏爆你的卵子,來盤香酥豆乾,一碟五香蠶豆,一碟花生米,再抓把山核桃來。”
花狐狸唉聲歎氣地說道:“真他娘的活見鬼了!人倒霉喝涼水也會塞牙,做任何事都不會順手。
不但把溫大爺的事情弄砸了,連文家嫂子的小事也給搞砸啦!唉!年頭變了,真他娘的反常,反常!”
“這有什麽稀罕的?這年頭什麽不反常?人反常,地反常,天也反常。
一連幾年不下雪,前幾年聽說各地的地龍翻身就不下十七八次,天下各地盜寇如毛,造反砍頭的事情此起彼伏,你怎麽說?”
三毛子裹了裹羊皮襖,說道:“幸虧今年下雪了,去年冬天簡直像踏娘的小陽春。
你看去年,瘟疫過後又是蝗災,這些爛事兒,一茬接一茬的,你說讓人怎麽活?”
“三毛子,你怕什麽?反正你有靠山,就算天掉下來了,自然有高個兒去頂著,你瞎操什麽閑心?
近來混得如何?周扒皮怎麽近來連影子都不見了。”花狐狸問道。
“周大爺到西安城府快活去了。”
“他這個大財主舍不得帶你去花花世界見識見識?你這位頂頭靠山真不夠意思。”
三毛子得意地一笑,壓低聲音說道:“你不知道,周大爺是去避風頭的,我跟著去幹什麽?”
“避風頭?”
“七裡灣那塊地,賣給幾個外地來的冤大頭了。”
“哦!你是說鬧鬼的那塊地?”
“是啊!只有賣給外地人才能脫手,本地的人,誰敢要?”
“多少錢賣斷了?”
“不多,二百二十兩,白花花的官銀。”三毛子得意地說。
“老天爺!這不是搶劫麽?三十兩銀子也沒有人要的地,卻······。”
“你可不能亂說,那塊山坡地一眼望不到盡頭,足有七八百頃好地,要不是鬧鬼,三千兩銀子還不賣呢!”
“你算了吧!荒了六七年之久的山坡地,鬼才會要。哦!田地都賣了,還避什麽風頭呢?”
“那些冤大頭不知那兒鬧鬼,要是······。”
“怕他們退地?”
“是呀!”三毛子吧卿著嘴說道,丟塊豆乾入嘴。
“呵,怪事了!周扒皮居然怕起事情來了,奇聞!憑你們這群打手,三五十個人也休想動他一根手指頭。”
“那幾個冤大頭一個個殺氣騰騰的,看著滲人,老實說,咱們這些人真有點怕他們。
尤其那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愛搭不理嘴閉得很牢。
那對陰森冷厲的大眼委實令人發冷,盯著你時,你似乎感到他可以看穿你的肺腑。
也像被刀子扎般可怕,似乎可以嗅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陰間氣息。
站在他旁邊,沒來由地令人感到渾身不自在,
似乎他不是個有人味的人,而是個勾魂攝魄吞心食肝的魔鬼。 這是真的,我真不敢和這種人打交道。”
三毛子猶有余悸地說道,心虛地左右觀望,深怕他說的人就在這附近。
花狐狸咯咯笑道:“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還不是因為你們跟著周扒皮這群人,做的虧心事太多了,所以心懷鬼胎,見了人也看成鬼啦!哈哈哈······。”
陳遠宏據案大嚼,一邊留心食棚裡的客人,一邊聽著兩人的談話。
吃一塊醬牛肉,喝一口高粱燒,大餅卷雞肉,吃的別提有多愜意了。
看著陳遠宏吃的滿嘴流油,花狐狸咽了咽口水,饞蟲被勾出來了。
花狐狸向三毛子使了一個眼色,對著陳遠宏那邊兒努了努嘴。
花狐狸頭往三毛子這邊一伸,壓低了聲音,對三毛子說道:“看到那小子了嗎?一個跑四方的小行賈,吃的踏娘的比我們倆還好,看樣子是發了大財了。”
三毛子眼睛一眯,接口道:“行了吧,花狐狸,得紅眼病啦,你踏娘的招子也不放亮一點。
這年頭孤身一人,敢在這條棧道上行走,沒兩把刷子,要麽埋骨荒野,要麽喂狼了。
看見那小子的佩刀沒有?那是一般人能使的,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怪不得你把溫大爺和文嫂子的事情辦砸了,別找不自在。”
花狐狸兩眼咕嚕一轉,奸笑道:“我眼睛又沒有瞎,放心吧,今天保證能讓你美美的吃上一頓,說不定我還能把溫大爺和文嫂子的事情辦妥,嘿嘿嘿······。”
花狐狸伸手把小擁子招了過來,他指著桌上的東西道:“把這些東西搬在那位客人桌上去,我倆要和他拚桌。”
小擁子面露難色,“我們有生意和那小子談,讓你辦就辦,又不是吃你的,有什麽好為難的,趕緊的。”花狐狸不悅的說道。
萬般無奈之下,小擁子滿臉陪笑,將兩人帶到陳遠宏的座頭,卑謙地說道:“這二位大爺有生意和小老弟談······。”
“你走開。”那位高大強壯的三毛子揮手趕人,目光落在陳遠宏身上:“我們和小老弟有好事情要談,沒你的事兒了,該幹嘛幹嘛去。”
陳遠宏掃了二人一眼,笑容滿面接口道:“哦,有好事情啊,那行,坐下說吧。”
花狐狸抱拳謝過,拖過條凳坐下,三毛子也打橫落座,“我叫劉禮,別人都叫我花狐狸,旁邊這位是我朋友楊三毛,別人都叫他三毛子。”
花狐狸笑問道:“不知老弟如何稱呼?”
“在下陳名,不知二位老哥有什麽好事情找我,我洗耳恭聽。”陳遠宏微笑著給二人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