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陳遠宏從土坑裡鑽了出來,深深吸入一口氣,伸展手腳伸伸懶腰,兩天疲勞盡消。
這一覺睡得相當安穩,連夜裡猛獸的嘶吼聲也打擾不了他。
雨又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稀稀薄薄的毛毛雨,飄在身上起不了作用。
涼涼的雨絲,讓陳遠宏精神一陣。
天空中飄著一層薄薄的雲,西方的天際沒有出現朝霞,即使這幾天有雨,也不會太大的。
簡簡單單的吃過早飯,陳遠宏來到一條小溪旁,對著溪水,給自己刮了一個鍋蓋頭。
在腰間摸索一陣,在臉上一陣搓揉搗飭,開始易容化妝起來。
對著溪水中那個面目黧黑,立體感強烈的臉,他咧嘴笑了笑。
穿上黑色的對襟上衣,黑長褲,再扎上黑色的腰帶。
戴上耳環,挎雙刀,腳登一雙多耳麻鞋,他整理了一下衣褲,妥了。
一陣急走,站在雲龍山的半山腰,俯瞰整個大方縣,山下的王府分外耀眼,應該算是貴州最奢華的建築了。
站在岩石上遠眺,城地村鎮歷歷在目,道路蜿蜒,河流密布,螺絲塘湖更像一顆明珠嵌在山腳下。
向四面眺望,群巒疊嶂,鬱鬱蒼蒼、溝壑縱橫,真像是身在圖畫中。
他扛著一頭百十來斤的野豬,向下七八裡,山腳下出現一條小路。
沿小路南行,一裡地小路穿過一座寨子,一條清澈的山溪橫過寨子。
寨門口建了一座古樸雅致的小石橋,而且設了橋欄,便於小孩子們坐臥玩耍。
一群大鵝拍著翅膀,呱呱叫著追鴨攆雞,一條小黃狗搖著尾巴,迎接他這位陌生人走上小石橋。
一位小阿依(小男孩)坐在橋欄上垂釣,清澈的溪水裡,看不到幾條魚。
鵝毛做的浮標一沉,小阿依性子急,猛的一提釣杆。
“啪”一聲水響,一條四五寸長的鯽魚出水三尺余,卻又脫鉤掉落逃得性命。
“哎呀!可惜,好大的一條魚逃掉了。”小阿依蹦跳著大呼可惜。
“有多大呀?”陳遠宏踏上橋頭,順勢倚欄坐下笑問。
“怕不下一兩斤呢!真可惜。”小阿依盯著水面說。
他當然知道小鯽魚最多只有幾兩重,小孩子嘛!
不能掃小孩子的興,嘖嘖了兩聲:“哦!是可惜了,中午一碗鯽魚湯跑掉了。
嘿!小阿依,這裡是什麽地方?路通向何處?”
“這裡是明家寨。”小阿依一面鉤魚餌一面說:“順路走,左右兩條路是連接到縣城和王府的大道。
他抬頭看了一眼陳遠宏,老氣橫秋的說道:“阿黑哥(小夥子),你很厲害嘛?
這些野豬就知道禍害莊稼,真應該殺絕他們。”
陳遠宏那個汗那,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回話了。
“你們平時不打獵嗎?”
“不打,要到冬天才帶上狗上山圍獵。”
“你們村子裡狗很多。”
“喏,你看那邊。”
的確是有不少狗,村口已有好幾條大黃狗、大黑狗在狂吠。
“我家有三條狗,還咬死過狼呢!”小阿依得意地說,他認為能咬狼的狗是很了不起的。
“我小時候也有一條守山犬,黑的。
進山打獵老厲害了,碰到猛獸隻豎毛不亂叫。”陳遠宏有些懷念的說道。
“你要進城賣掉野豬。”
“對啊,換點鹽巴······”
“有腰牌嗎?”
“還要腰牌。”
“這段時間官兵要來進犯,大王通知各村寨,嚴查外來人和陌生人,以防有探子。”小阿依侃侃而談。
陳遠宏有些吃驚,一個小孩子居然懂這麽多,
不簡單啊。“小阿依懂得可真多呀,你聽誰說的?”
“我阿大說的,他是寨子裡最好的獵手,帶領我們這個寨子的獵人,負責這一帶的巡守。”小阿依挺胸昂頭說道。
“哦,這樣啊,那我晚上想回山,能不能出城?”陳遠宏循循善誘道。
“城門關閉的前片刻,縣城內外一律不準走動。
丁勇們封鎖城內外,捉拿犯夜禁的人,箭手埋伏在各關口要道,抗命者格殺勿論。”
陳遠宏暗暗心驚,這種大陣仗,完全趕得上戒嚴了。
看著村口出現了幾個婦人的身影,再不走該引起懷疑了。
他摸了摸小阿依的頭,誇讚道:“小阿依真聰明,長大了肯定能當大官。”
陳遠宏不死心,沿著王府那條大道向前走。
兩裡外,就看到了戒備森嚴,手牽獒犬的巡邏人員。
王府靠近山腳十裡地帶,光禿禿一片,連草都不能高過膝蓋,無遮無掩,望樓林立。
哨衛在上面, 可遠觀十裡地,想在這裡打主意,門兒都沒有。
看到這種情況,他也死了這條心,還是想辦法混進城吧。
走上進城的官道,他扛著野豬,隨著進城的人潮,湧向高大的城門。
烽煙還未散去,四丈高的城牆上,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這是攻城留下來的。
黑布纏頭,身穿藤甲的土兵忙得團團轉。
陳遠宏身高七尺,長得極為雄壯,在人群中更是鶴立雞群,土兵老早就注意上他了。
他被一名土兵帶到一邊兒,旁邊站著的三個土兵一個比一個凶惡。
他遞上早就準備好的腰牌,旁邊的土兵粗魯地搜他的身。
一面搜一面警告他:“阿黑哥,不要在城裡鬧事,小心掉腦袋或者吃牢飯,明白了嗎?”
市集設在城西南,這裡地勢低窪,靠近碼頭,方便南來北往的貨物流通。
偌大的市集,隻建了三四十棟土屋分散在各區,其他地方供遠道而來的商賈擺攤售賣。
市集裡人潮湧動,遠處的碼頭上顯得非常忙碌。
五六十艘船此泊彼出,人聲吵雜,沸反盈天,吵得人耳朵疼。
市集到處都是人,各式各樣的衣著令人眼花繚亂。
盛妝而來的各族女郎,穿了紅、黑、綠、藍、紫、白各式彩裙,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
但男人們很不講究,隻穿藍、青、黑、灰、白的衣褲,髒兮兮一身膻臭味。
土漢雜居,十幾種民族,一縣的風俗、民情、貧富,都有很大的差別。
各種語言夾雜,很多都是雞同鴨講,交易多以打手勢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