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宏不再驗看,一把搶過仆婦的毛巾,一邊疊聲吩咐:“準備一寸竹管通氣,快!”
“淨水,臉帕,快!”
“請師傅執筆開方;天花粉、山豆根、廿草、半夏、黃蓮、柴胡、梗桔。”
老道眉頭一緊,說道:“你再仔細看一看。”
陳遠宏緊皺眉頭,又重新仔細的檢查了一番,想了想,突然拍了拍頭。
他讓白麗娘替小丫頭推揉胸腔,搶過王盼送來的竹管,捏開牙關,讓小元用嘴吹氣。
小丫頭渾身一震,竹管已插入喉中,接著著烈地抽氣,手開始動了。
“山茱萸四,白芥子三錢,元參一兩,錢熱地一兩······”陳遠宏重新快速的報出藥名。
“行,看來你小子沒落下。”老道笑容滿面,邊寫邊點頭。
“你老人家的看家本領之一,我怎麽敢落下,況且這也是咱們華夏民族的瑰寶,我以後還要建醫學院把它發揚光大呢。”
門外,候命的人來去川流如水,忙得不可開交。
白麗娘忙的滿頭大汗,用推拿術幫助自己女兒呼吸。
兩名仆婦也上前相助,抓住小丫頭的雙手,一面擦拭她嘴裡冒出的泡沫。
不久,小丫頭安靜下來了,白麗娘松了手,接過小花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汗,她終於可以松一口氣了。
陳遠宏繼續吩咐道:“用深井水沁泡淨臉帕,替小丫頭抹胸額,不時更換。”
王盼見小丫頭居然可以動了,陳遠宏的話更像是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喜得他在床前床後亂轉。
“行啦,別轉了,把我都轉暈了。”陳遠宏笑呵呵的說道。
王盼一改往日的沉穩,對著陳遠宏豎起了大拇指:“遠哥兒,你真牛。”
“牛什麽牛?牛的也是我師傅,剛才我不是差點開錯藥了嗎?”
“說說吧?你的第一個方子是出於什麽考慮?”老道趁機落井下石。
“丫頭應該是一天前喉生雙蛾,而她自己並未在意,因為剛開始的症狀並不明顯,而白姨可能也沒有注意到。
小丫頭剛開始只是畏寒發熱、頭痛,食欲差,疲乏無力,腰背及四肢酸痛。
隨後開始咽喉腫痛,她昨晚上吃飯時應該吞咽開始困難了。
昨天半夜時應該開始咳嗽了,剛開始只是單蛾,而此時已經發展成了雙蛾。
早上起來時開始出現耳鳴,耳痛,說話時言語含糊不清,賴在床上不肯起床,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昏睡。
自午時整個人出現輕度昏迷,抽搐、面色潮紅、高燒,開始出現嘔吐等一系列症狀。
我剛才檢查時,小丫頭喉部肉膜充血,以乳娥及兩娥弓最嚴重。
她乳娥腫大,在其表面可見黃白色膿泡,在喉口處有黃白色點狀豆渣樣滲出物,連成一片形似假膜,不超出乳娥范圍。
易拭去,不易出血,可見不會超出兩天時間,如若呈灰白色,那至少在三天以上。
如若不是碰到師傅,別的醫生也會和我一樣,給小丫頭開出同一樣的藥,那真的就要誤了小丫頭的性命了。”
老道邊聽邊點頭,陳遠宏看了一眼師傅,苦笑著說道:“我用藥並沒錯,但卻不對症。
喉蛾其實有虛火實火之分,我以治實火之方下藥,因而錯了。
小丫頭是練武之人,精力旺盛,身體強健,因而只是虛火。”
看著仆婦端進來的湯藥,陳遠宏說道:“讓小元小花她們也喝,
要不然她倆也會傳染上的。” 黃翎和尤春一面走近一面問道:“賢侄,你用井水冰巾,這樣效果會好嗎?不是應該以冰澆火麽?”
“用不著,因為師傅已經用藥了,而且我們用竹管幫助通氣,小丫頭的病情已不嚴重,穩定了下來。
如果不是我師傅的八味地黃湯,丫頭的病會更嚴重,很可能有生命危險。
咦,看來黃叔父是此中行家呀。”
“有什麽辦法,你尤姨這麽多年傷病在身,我也算是久病成醫了。
要不是碰到你師傅,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你尤姨的病逐漸轉好,在這裡,我只能說大恩不言謝,只能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了。”
陳遠宏點了點頭,這大概也是黃翔加入大同黨的一個原因吧。
“小子,既然你回來了,你尤姨以後每天十二金針過脈就交給你了,老道我也好偷偷懶。”
“是,師傅。”陳遠宏抱拳領命。
這其實是老道把人情讓給了他,陳遠宏怎麽能不接受這個好意呢!
黃翎心中有些糾結, 他不大信任陳遠宏,有心考一考他:“賢侄,你怎知是虛火而非實火?”
陳遠宏一面淨手,一面說道:“實火病勢晨重夜輕,口燥舌裂。
虛火乃腎水不藏於命門,浮遊於咽喉之間。
因此,內症相同,外觀相反。”
黃翎接著問道:“賢侄所用之藥,中有玉桂,玉桂主熱,有說乎?”
“以元參消在上之浮火,白芥子消堵塞之痰,上焦既寬,下焦得玉桂之熱,則龍雷之火,豈有不歸根於命門之理?晚輩愚見,伯父以為然否?”
黃翎點了點頭,誠懇地說道:“高明,不愧為名師出高徒。”
陳遠宏略一沉吟,又舉一反三道:“此症如果垂危,推拿按摩之術不管用,用竹管通氣相當冒險,咽喉閉塞,插不進小事一件,卡死在內反而誤事,可以在頸間割開喉部插入竹管幫助呼吸。”
老道欣慰的點點頭,黃翎也點頭說道:“如果遇到膽小怕事,謹慎小心的郎中,病人的小命算是交代了。”
尤春才是病人,她坐在錦墩上,含笑說道:“遠哥兒,你能說出我的病情,我就讓你針灸,否則免談。”
陳遠宏點了點頭,走到她身邊,含笑抱拳道:“請伯母恕小侄無禮了。”
他先用醫家探病四要訣替尤春細心診治,四要訣當然減去“聞”字訣,久久,他接過老道手中的金針,開始隔衣探索。
陳遠宏一面檢查,神色卻逐漸凝重,不時沉思。
他再仔細撿查尤春的四肢五官,完畢後,才坐下閉目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