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揚唐樓的幸存者身份,能迎來更多同樣身份的人前來投靠,對創建水軍有利。
但是,這樣無異於揭傷疤,對於現在的唐樓來說,恐怕難以容忍。
“可以。”唐樓平淡說道。
趙惟正詫異抬頭,沒有從唐樓臉上看到任何東西,重重點頭,“屬下遵命。”
一道政令從城主府發出,輻射到西北各地區,同時也傳到新佔領的地盤上。
市井酒肆見,無數人交頭接耳,談論這道政令的內容。
“城主大人要創建水軍,這不是想自立門戶嗎?”
眾所周知,隻有藩鎮首領,才有資格收稅征兵,唐樓此舉,簡直是默認自己便是節度使。
“情況不明,如果能獲得朝廷的認可,城主大人的勢力,的確有資格成為藩鎮節度使。”
如果朝廷不認可,唐樓背叛平海節度使的行為傳出去,肯定會迎來瘋狂報復。
“聽說城主大人,和海妖有深仇大恨,因此招收水軍,是要和海族決一死戰。”
酒館當中,兩位酒客喝得面紅耳赤,說話聲越來越大,話題中談的是唐樓征兵創建水軍的政令。
政令的內容很簡單,概括下來八個字,“唯才是舉,招收水軍。”
這段時間,南風城要創建水軍的事情,成為西北地區的熱門話題,無數人在談論。
唐樓前段日子,擊敗十萬銅雀大軍,可謂是聲名遠揚,但也僅僅成為一方豪強,沒有中央名義,始終名不正言不順,不是正統的藩鎮。
但就在這時,唐樓不顧自身立足不穩,竟是要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創建水軍,此舉實在讓人費解。
要知道,南風城可是內陸城市,離海域很遠,隻要不主動挑釁,根本不會有海妖來襲。
“不過,唐城主此人,確是少年英雄,年紀輕輕,便創造許多奇跡。”
“來,先喝一杯。”
“喝!”
這是個小酒館,除了家釀的米酒外,下酒菜隻有青菜香乾,時不時切塊豬肉炒炒。
酒館老板省不得花錢,請了個瘸子打下手,自己親自燒菜,瘸子負責跑堂送菜,劈柴燒水,乾各種雜活。
兩位酒客吃喝的差不多,便起身結帳走人。
“酒菜一共五十文。”酒館老板笑眯眯說道。
等到酒客結帳走人後,老板笑容消失,對著廚房洗碗的瘸子吼叫,“瘸子,快來收拾桌子。”
往常,聽到老板招呼,瘸子會擺動不算靈活的左腿,一瘸一拐過來收拾碗筷,擦乾淨桌子。
但是這次,瘸子沒有出現。
酒館老板連續叫了三次,瘸子還沒出現,察覺情況不對,就要走到廚房痛打瘸子一頓。
突然,瘸子飛快走到酒館內,身上背著青色包裹。
“老板,我要辭工。”瘸子當頭一句話,震得老板半天說不出話來。
老板荒了,瘸子雖然行動不便,卻是任勞任怨,乾活賣力氣,平時住在柴房裡,吃客人的剩飯剩菜,從來不要工錢。
這樣廉價的勞力,老板可舍不得放走。
眼下南風城擺脫鬼瘴威脅,開始迅速發展,需要大量勞動力,活計的工錢也比以前增長一倍,如果瘸子真的走了,老板必須花費真金白銀去請夥計頂替他的位置。
“瘸子,你抽什麽風?”老板故作關心說道,“你這個樣子,除了我好心收留你,出去後肯定餓死。”
瘸子搖搖頭,他左臉上一道長長疤痕,
從額頭延伸到下巴,顯然是大型猛獸的爪子劃出的傷口。 “老板,這些年多虧你收留,陸銘恩牢記在心,現在我有一樁多年未了的心事要去辦,還請原諒。”
瘸子陸銘恩微微欠身,這一刻,在酒館老板眼中,眼前的老夥計,竟好似身份尊貴的貴族。
被瘸子的氣勢所攝,老板竟忘了挽留,眼睜睜看著瘸子離開。
瘸子走出酒館,跨出大門的那一刻,他不再是瘸子,恢復以前的名字,陸銘恩。
陸銘恩出身將門,祖上是效忠朝廷的水師大將,也曾帶領上百艘戰船的艦隊。
一代代下去,祖先的榮光漸漸耗盡,陸家不再從軍,而是回到老家漁村,以打漁為生。
陸銘恩的父親,是個脾氣暴躁的老頭,有個很大的紅酒糟鼻,最喜歡的享受,便是在晚上坐在自家的木船旁,就著一碟鹹魚,喝著十文錢從村西頭張歪嘴家打來的村釀濁酒。
老頭子打漁不行,三天兩頭弄破漁網,帶著空空的漁船回家,偏偏還喜歡罵人。
隻有陸銘恩本人知道,父親胸懷水師兵法,私下裡經常傳授他水站旗號、排列船陣等,甚至還在自家的漁船上,傳授他駕馭戰船的訣竅,可謂是知識淵博。
“恩兒, 我陸家的傳家寶,便是先祖總結的水戰兵法,就算我們不從軍當兵,也要一代代傳下去。”
陸銘恩學的很用心,老頭子經常誇他,“你這小子生不逢時,若是能遇到明主,必將是縱橫四海八方的水師大將。”
神祖時期,正是陸銘恩祖先成名之時,那時候神主以四方龍宮不服王化,發兵征討天下海族。
那是一幕何其壯闊的景象,當初隨軍的畫師,僅僅化出艦隊的冰山一角,便成就傳世名畫《神祖蹈海圖》。
陸銘恩的祖先,便是畫中的一員水軍將領。
神祖親率水師,遠征海外,連番爆發四十八場大戰,海水為之赤紅一片。
那次海戰過後,號稱禦水萬族的海族,被滅亡九成數量,只剩下後來一千出頭的海族種類。
至於海族聖地―四方龍宮,更是損失慘重,成年龍族死傷殆盡,最後唯一的正統血脈,當時剛剛成年的龍族公主―十三公主,率領全體海族,向神祖投降,方才保全剩下的海族。
陸銘恩每次聽到父親回憶往昔,都露出向往的憧憬神情,但是轉眼過後,就明白,他此生都不再有機會,因為現在的陸家人,隻是普通的漁民。
後來,陸銘恩娶妻生子,第一個兒子出生後,他明白了自己的責任,將陸家的家學傳授給兒子,等孩子大了,就把父親講給他的故事,繼續講給兒子聽。
不出意外,陸家的男人,就這麽一代代過下去。
直到某天,海族闖進村莊,將陸銘恩此生所有,全部葬送在火焰和鮮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