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樓走過一個個城鎮,一個個村莊,看到戰火燒後的荒蕪大地,齊腰高的荒草從中,無數農夫忙碌著,為了掙夠全家一年的口糧,頂著烈日、腳踩碎石,忙得全身大汗。
見到這一幕,唐樓感到無限生機勃勃,決定要為這個世界做些什麽,好守護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世間爭鬥的源頭,是五大老牌劍仙在背後操縱,諸侯和流賊的廝殺交戰,更大程度上是身不由己。
但是現在,諸侯和流賊的魁首,都晉升成為劍仙,而且還是唐樓的同伴,稍加勸誡,就能平息多少乾戈。
唐樓心中正想著,卻看到一股煙塵平地騰起,仿佛黃龍在翻滾,當場認出是大股騎兵奔馳的征兆。
耳邊馬蹄聲近了,唐樓看到這群騎兵的模樣,約莫有七八百人,雖然身上裝備精良,但是手持的旗號,卻是七十二家烽煙中的一家。
來人竟是流寇騎兵!
唐樓看向田中耕耘的農夫,以流寇殘虐嗜殺的性格,這些無辜農夫必然難以幸免。
“快快退去!”唐樓大喝一聲。
農夫們也都看到騎兵到來,他們對兵災有天然的恐懼,紛紛抓著農具逃走。
唐樓見農夫腳步雖急,卻走得不快,隻是幾個呼吸時間,流賊騎兵帶頭的七八匹精騎便迫近身後,手中長槍稍微往前一伸,就能將落後的農夫後心刺穿。
“說不得,我要大開殺戒了。”唐樓一時心動,決定救下這些農夫。
出乎意料的,騎兵們手持利器,卻看也不看路邊的農夫,縱馬如飛,掠過這些農夫頭頂,朝著不遠處奔去。
唐樓神情不見輕松,流寇不殺不搶並非紀律嚴明,而是有緊急軍情要處理。
眼下天下方定,各處兵事都停歇下來,這股七八百騎的流賊精銳,又是要到哪裡去辦大事?
唐樓心動,他現在的樣子,是腰佩雙劍的素衣俠客,便不動聲色追上去。
騎兵頭領雙目炯炯有神,表情威嚴,長的一表人才,卻是罕見的良將之才,即便放在幾隻大型旗號,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身旁的親兵,策馬與其並行,低聲提醒道,“將頭,後面有人跟著。”
頭領卻頭也不回,“腰佩雙劍的小子而已,若是在以前,敢窺伺我大軍出動,殺了也就殺了。可我們如今要皈依大師,聽其講經,這些孽果不能再造,他想跟就跟著吧!”
這一路走著,流寇騎兵在馬上日夜不休趕路,唐樓在後面不緊不慢跟著。
騎兵頭領不由得心生佩服,此人的腳力、毅力和耐性,都是當世頂尖水平,必定不是無名之輩。
“那位朋友,不必再跟了,我們這次行動不是動刀兵,而且卸甲而去,皈依得道高人。”
騎兵頭領的聲音遠遠傳來,一字不漏傳到唐樓耳中。
唐樓聽出他語出至誠,知道他不是說謊,卻反而對他口中大師更加感興趣,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追得更緊了。
騎兵頭領以為他不信,索性不再多說,繼續埋頭趕路。
五日過後,唐樓跟著流寇騎兵們,來到一處荒廢的村口。
一聲整齊的號子過後,騎兵頭領帶頭,七八百匹騎兵同時勒馬停住。
接下來,唐樓看到難以置信的一幕。
騎兵頭領撫摸坐騎的眼瞼、雙耳和脖頸,然後是鬃毛脊背,神情充滿不舍。
對騎兵來說,坐騎是最親近的,比老婆更重要。
許久,
騎兵頭領長長歎息一聲,將轡頭、馬鞍等配具從駿馬身上取下,這些價值幾百金的配具,被他隨便丟在塵土當中。 把最後的韁繩丟在地上,駿馬身上再無任何多余的東西,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主人,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走吧,我以後不再打仗了,不需要你了。”騎兵頭領狠心說道。
馬兒聽不懂,仍然把碩大頭顱湊上來摩擦。
騎兵頭領舉起沉重的馬鞭,狠狠抽打坐騎,打得駿馬轉圈躲避,卻始終不肯離開。
“將頭,踏雪不願意離開,還是留著它吧!”一旁親兵勸說。
“不,出家之人,四大皆空,應當舍棄這些身外之物。”騎兵頭領堅定說道,“你們也都遣散坐騎!”
騎兵們依依不舍,將坐騎身上的配具寫來,有些人舍不得,抱著駿馬的脖頸大哭一通,最後還是狠心將馬匹趕走。
這一去就是大半天時間,所有馬匹或被怒言呵斥,或被馬鞭抽打,紛紛被趕走。
唯有騎兵頭領的坐騎踏雪,卻癡癡跟著,主人呵斥它裝聽不懂,若是馬鞭抽來,便圍繞他轉圈躲閃,真是一匹有靈性的神駿。
“罷了,罷了,你就呆在這裡。”
騎兵頭領見趕不走踏雪, 便帶著手下的七八百手下,從荒廢的村口往裡面走去。
唐樓跟在後面,見到踏雪仍舊待在村口,牢牢守在那裡,等待主人出現。
這處村子,滿是被戰火摧毀的痕跡,木質門窗都被燒光,隻留下焦黑的灼痕,在野草茂盛處,偶爾竄出野兔野狗,踢出幾根森白的骨頭。
這些流賊騎兵默不作聲,在荒廢的路上前行,很快便到了村中央的空地。
村子各角落荒涼無比,但是中央空地卻坐滿無數人。
這些人形形色色,有衣衫襤褸的平困農民,也有衣衫整潔的小康之家,更有穿金戴銀的富貴之人,但此刻全都盤腿而坐,表情虔誠看著前方講經念法的青年僧人。
騎兵頭領看到青年僧人,面露解脫的喜色,雙手合十,“大師,我等前來皈依。”
青年僧人看到他,略微點頭,“你來了,好,坐下吧!”
騎兵頭領待要座下,卻發現身上甲胄沉重,嘲笑著搖頭,“虧我還留著這些!”
下一刻,騎兵頭領將頭盔、甲胄和戰靴,全都從身上剝離,毫不珍惜扔到草叢間。
再看腰間佩刀,稍微抽出一截,閃爍森寒刀光,顯然是削鐵如泥的寶刀。
“這個也留不得。”
騎兵頭領拔出寶刀,提著發髻將滿頭黑發割了乾淨,最後將寶刀丟掉,盯著一頭青色發茬,虔誠跪拜在青年僧人面前。
緊接著,七八百流寇照葫蘆畫瓢,統統將頭髮剃了個乾淨。
轉眼間,青年僧人面前,便多出近八百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