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一聲低沉喝斥。
秦古額頭快速滲出一層細密汗珠。
不得不說。
張西再一次看破了他的小心思。
剛才一瞬間,他的確有一種乾脆當眾打上一架,最好將張西打個半殘,讓他再也無法繼續執行其所想瘋狂計劃的衝動。
但喝斥聲卻如一盆冰水淋頭。
讓他快速冷靜下來。
突然想到衝動之後,恐怕更大後果是將他,甚至是另外幾個團隊裡的混入者一起暴露。
畢竟從進入隱村以來。
他就一直壓抑著自個於武道方面的實力。
一旦與張西真正衝突。
哪怕再怎麽隱藏,也有不小概率,暴露自身原本真實實力的冰山一角。
想通了這一點。
秦古脫力向椅背一靠。
滿臉苦悶。
張西卻再次微笑了。
兩人一個擺出一張笑臉,一個擺出一張苦臉,以詭異方式相對沉默了半晌。
再度將視線投向遠處。
張西悠然低聲輕語。
“你這麽聰明,應該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有些事,總是需要一些人去做。”
“即便我不做,你不做,當事件發酵至某種臨界點時,還是必須有其他人去做。”
“到時候一樣會有人付出嚴重代價,卻不一定有充分時間可以達成預期行動目標。”
“沒錯,你說那計劃既愚蠢又瘋狂,從一定程度上,我完全可以接受這一評價。”
“但重要的問題是,既不愚蠢又保險的計劃,刨去一切表相看實質,真的存在嗎?”
“我認為不存在。”
“以時間換安全?”
“聽上去似乎挺靠譜,但這種說法估計只能糊弄一些年少不經事者。”
“反正我是不信,捫心自問,你認為你自個內心深處就真正相信過嗎?”
木然。
對張西突然提出的犀利新問題。
秦古木然不語。
遲遲沒有張嘴給出答案。
以其表情判斷,似乎也並不想給出任何答案。
答案其實有。
只不過他並不願意在這種時刻說出口。
什麽以時間換安全。
盡管這話他在這幾天來,經常用於安慰隊裡其他同伴。
其實他本身壓根不信。
倘若真要信了。
就不會才進入隱村沒超過十天,已經有兩個不同計劃,於暗中急切的悄然開啟。
難道他不知道剛剛進入隱村,所有人其實並不習慣這裡的環境?
難道他不知道在本就重壓沉重的情況下,還要立刻開始暗中執行計劃,其實對承擔計劃者,均是體力與jīng神上的雙重煎熬?
不。
他很清楚。
但於內心深處,卻又有不得不如此急切行動起來的理由。
看著沉默的秦古。
張西也並未等待其給出明確答案。
咧嘴無聲一笑。
笑容裡帶著一絲淡淡苦澀,低沉再道。
“沉默好,沉默表明其實你已經提前看清這一殘酷現實。”
“一年工作期,聽上去挺長,而且也足夠充分。
” “可真有人能堅持一年時間,耐心地慢慢去尋找想要的東西嗎?”
“別說任務發布者們不信,甚至連你我這兩個當事者也不會相信。”
“年齡大些,xìng格沉穩些,忍耐度高些的人,或許有可能蟄伏如此長時間,可年紀較輕,血依舊發熱的家夥,卻壓根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而我們中,年紀較輕者佔據絕大部分比重。”
“沒辦法,誰讓他們的身份與實力最適合執行眼下任務。”
“退一萬步來說,他們可以勉強忍耐,可問題是,四周客觀環境會給他們一忍再忍的良好機會嗎?”
“我認為百分之百不會。”
“持續時間越長,意外發生機率就會越高。”
“因為工作時間越長,與隱村人發生糾葛與衝突的機率就越大,且最初的謹慎與耐心,也會隨著偽裝時間延長而無法控制地變弱,另一方面,衝動因子卻會因長時間壓抑生活而越積越多。”
“所以羅,我們的前輩們從進入到失敗,最長者也不過僅僅隻用了三個月不到。”
“是他們實力弱,還是經驗少?我看都不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不會在綜合能力上,差我們這些人的平均水平多少,甚至有可能還會更高一些。”
“畢竟他們大多為少量人員分散行動,單人實力過低,根本不會有人將這一任務發放到他們頭上。”
深吸了一口氣。
秦古將手中肉串,剩下的肉塊全部咬入嘴裡。
一邊咀嚼。
一邊含糊低聲反駁。
“是,你所說的這些我都承認。”
“可那與你如此激進,帶著一批人實施明顯九死一生的計劃有什麽關系?”
“我不信才進入隱村沒多長時間,你就緊迫至沒有其它路可選了?”
“最關鍵的一點是,我百分之百確認,你眼下將要選擇的計劃,以前的失敗者中肯定也有人嘗試過,可他們一樣失敗,最少是失蹤了。”
“所以我並不認為,同樣的計劃換上一批人去執行,就有極大概率改變最終結局。”
眼中光芒閃過。
張西將點的一瓶酒,剩余一半低頭一口氣喝光。
反手抹了一把嘴角酒漬。
整個人向後一癱。
在旁人眼裡,他就如同飲酒過量,神智有點恍惚的在休息緩神般。
低頭。
保持這一姿勢,低沉再道。
“我們也沒企圖有多大概率,用執行這一計劃去改變最終結局。”
“我早就說過,有些事必須得有人去做。”
“沒錯,或許有人早就實施過這一計劃,且均以失敗告終。”
“但你肯定心裡也明白,他們的失敗與我們的失敗相比,其中有著極大不同與區別。”
“區別是,他們的失敗無論是誰,到現在均只是知道一個結果,或許當時有人知道更多內情,可遺憾的是直到現在為止,知道內情者要麽逃離失敗,要麽向外傳遞信息失敗,也就是說,無人可以從他們的失敗中找到痕跡,找到可以用來生生撕開迷團的最有利痕跡!”
“但我們可以。”
“準確的說,是你有這一機會!”
眼神劇烈振動。
秦古握著酒瓶的手指關節,因用力過猛而發白。
他聽懂了。
可正因為懂了。
內心反倒更加不舒服。
咬牙。
刹那掙扎後,冷聲反嗆。
“算了,我把這一機會讓給你。”
“咱倆位置可以從現在開始互換一下。”
張西笑了。
笑得沒心沒肺,如聽到什麽天大笑話般極其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