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敞開窗戶間湧入房中的不僅是帶腥味的海風與炎熱的陽光，還有時不時響起的交火聲。受到干擾的‘謀士’乾脆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來到窗邊。手扶覆有一層冰的窗框，神通沒花多少功夫就確認了聲音的源頭。“雪風和綾波?”喃喃自語念出兩個名字，聰明如她很快發現兩位驅逐艦艦娘是在進行切磋。“真是兩個閑不下來的家夥，都快中午了還不安生~~”

　口中雖是怨言，但臉上的微笑卻暴露了神通內心的真實想法。順勢昂起頭眯著眼，輕巡艦娘打算借機摸一會魚。

　可惜以她如今的身份，這樣的行為都成了奢望。才剛長舒一口氣，背後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正在活動僵硬胳膊的神通很快警醒過來，哧溜一下溜回原位。草草檢查一遍確認無恙，她這才板起臉做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請進。”

　敲門者顯然是個急性子。神通這邊‘進’字剛出口，她就已經推門而入。“喲吼~~”隨意打了個招呼，紫發禦姐把腋下厚厚一摞文件堆在桌面上。“折卸喔坎頑了，患給妮。”因為口中含著一根棒棒糖，她的說話聲有些含糊不清。

　與別人對話時，口中還在咀嚼食物本是個很失禮的做法。但通過這段時間了解，已經知曉她過往和現狀的狐耳艦娘當然不會在這個小瑕疵上說三道四。退一步來說，以對方很早就追隨王志的身份，神通也沒啥資格指手畫腳。“你好，南裡香小姐。”將文件收進抽屜，她試探性詢問著。“有線索了嗎?”

　“酶優~”腦袋左右搖了幾下，量產型艦娘拔出了口中的棒棒糖。“我確認了兩遍，裡面沒有我的檔案。”砸吧著嘴陷入回憶，她用很肯定的語氣重複道:“沒有。”

　早在答應高雄出兵東京時，王志就已經對戰利品分配有了初步的安排:金錢、物資、武器、土地這些東西他分文不取，誰想要大可以去拿;重櫻艦娘們他準備囫圇吞，誰敢搶他就跟誰急;至於說相關技術與檔案…反正是紙製品，複印就是。

　王志倒不是覺得重櫻那動輒把人變成獸耳娘或是長角鬼的改造能碾壓幻想鄉科技，他僅僅是抱著多多益善和有備無患的心態加以收集。說不定那些快要發黃的紙張上，記載著塞壬的陳年舊事也說不準。但在返程路上和神通閑聊時，他得知了一個預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消息:當年三笠不滿櫻之國皇室做法選擇分道揚鑣自創重櫻時，帶走了相當部分皇室保管的資料。而這其中，就包括當年最初幾代量產型艦娘的檔案。

　一無所獲，總是讓人沮喪。按照王志事前吩咐取出一摞經過初步篩選的檔案交給對方，神通想了想還是決定安慰她幾句。“南裡香小姐，請不要難過。在核對過所有檔案前，都不必放棄————”

　“哈哈，我知道。”食中二指猶如夾煙般夾住塑料棒，紫發禦姐臉上的表情怎麽看都不像強顏歡笑。“反正都那麽多年過去了，看緣分吧~”把新一摞檔案塞進腋下，正欲轉身告辭的南裡香突然打了個響指。“瞧我這記性，差點連正事都忘了。”將棒棒糖放入口中，她把空出來的手伸向椅子上的輕巡艦娘。“銘丹~~”

　與頭髮同色的眼眸一轉，神通很快從散落滿桌的紙張中抽出數張。遞給南裡香的同時，‘謀士’還細心地開始講解。“這一頁上記錄的，都是曾經性格大變的艦娘。鑒於假三笠能給艦娘洗腦，她們在身體檢查上的優先級最高;而這一頁——”看上去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指往南裡香手裡中間的那張點了一下，大半個上午都在為此忙碌的神通稍稍停頓很快繼續道:“這批艦娘未有性格上的變化，但卻跟前者來往甚密。從安全角度考量，我建議她們進行體檢的優先度應該僅次於前者……”

　足足花了好幾分鍾，神通滔滔不絕的介紹才告一段落。在整個過程中，南裡香也不複之前的玩世不恭。紫發熟女神情嚴肅傾聽著對方的分析判斷，時不時點頭表示附和。噗地一聲將唇齒間的塑料棒吐進桌旁的廢紙簍，她小心翼翼將那薄薄的幾張紙疊好放進口袋。“你願意出面幫忙，真是太好了！要是只有我們幾個，估計等機器運到了還統計不出這麽詳細的名單呢~”毫不吝惜自己的讚美，她對神通滿意地豎起了大拇指。

　“哪裡，這是我的分內之事。”低下頭做謙虛發言的同時，狐耳艦娘心中有著少許的得意。在見識到那個男人的底蘊後，她很快就重新調整了心態。重櫻一直的原則，就是侍奉強者。既然他能讓三笠追隨左右，那麽自己侍奉他就是一件理所當然之事。所以當她無意中得知南裡香和夕張正為重櫻艦娘體檢名單而煩惱時，立即請纓扛下了這份工作。如今看南裡香的反應，自己的答卷很令對方滿意。

　至於這麽做會不會被當作是吃裡扒外，神通自己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只要看看還在海面上打得不可開交的雪風與綾波，就能明白王志已經給予了她們很大的信任。神通自詡如果她處在王志的位置，面對態度尚不明朗的重櫻艦娘只會將她們解除武裝五花大綁再分別關押。直到所有檢測手段都證明了她們的清白，才會將其打散並在限制自由的前提下使用她們。像如今這樣允許驅逐艦艦娘使用艦裝訓練、讓輕巡艦娘參與政務處理、甚至允許她們自由選擇室友什麽的，神通之前想都不敢想。

　既是為了避免某些不識時務的姐妹把難得的機會糟蹋，也是為了報答對方信賴並順便替自己謀取更高地位。神通用十二分的動力，草擬了這份重櫻幸存者的名錄。現在她唯一未完成的，就是件在本人看來十拿九穩的小事。“這一兩天我會抽空和姐妹們解釋下，讓她們配合檢查。想必因為假三笠的事，她們會理解的。”

　“哦，這個不用急~”似乎想起了什麽，南裡香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撓著頭。“因為我們當初以為要花起碼一個禮拜才能完成初步統計，所以夕張跟對方約定的交貨時間是半個月後。現在老板才走了兩天，你的時間很寬裕。等那個叫威爾士的”

　兩手一撐桌面站起來，神通的臉色因激動而變得通紅。“威爾士?”目瞪口呆與南裡香對視，她像鸚鵡學舌般重複著。“來送貨的，是威爾士親王?那個臭名昭著的原型艦?”

　原型艦艦娘的稀少，導致絕大多數提督與代理人簽約的都是量產型艦娘。在經歷了早期的一系列混亂後，為免再度出現指揮者莫名其妙、被指揮者無所適從的尷尬場面，憲兵隊和艦娘事務所下達了一系列命令與規則將艦娘名字專屬化。也就是說，那些歷史上確實存在的戰艦之名只能配屬給原型艦艦娘使用。提督和代理人們在自家關起門確實可以隨意給量產型艦娘取名，但在正式場合尤其是戰場上必須以真名稱呼之。否則一個代理人喊聲俾斯麥，七八個量產型艦娘都以為是叫自己，這種仗根本沒法指揮。

　因為這條規定，所以神通在聽到‘威爾士’三個字時很快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自傲如她都不願去打交道的家夥。“你們為什麽要找她?她可是出了名的黑白通吃！加上她是個原型艦艦娘，這些年哪怕是三大強國都不想得罪的狠人。”

　“有那麽厲害嗎?我不知道。”對於已經離開這個世界近乎二十年的南裡香而言，神通的話實在很難激起她的認同感。“人是夕張聯系的，具體情況你得問她。不過就算那家夥翻臉不認人，你也不用擔驚受怕。”張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紫發禦姐的笑容有些猙獰。“上一個企圖打劫老板的，如今還在靠工作償還損失呢。如果那個叫威爾士的不講規矩，我想老板不建議多個苦力~”

　想起自己在島上的所見所聞，神通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很有道理。而當她回過神時，才發現南裡香早就離開了。既然夕張會主動聯系威爾士，想必對她的品性頗有了解。現在也只能期盼有關她的傳言都是胡說八道，否則到時絕對要打上一場。簡單的自我安慰後，神通把之前被推到旁邊的文件夾重新攤開。她準備利用接下來的時間盡可能多處理些公務，下午才能有時間鍛煉一下。之前目睹雪風與綾波對練，讓已經兩天都沒下海的重櫻艦娘不免有些心癢。

　位在海底加上始終肩負復國重擔，以前的重櫻施行嚴格的軍事化管理。作為參謀的神通只需關心訓練的進展和戰術的實施即可，別的啥都不用管。所以當她剛從小冉與聲望手中接過任命書時，對於二人強忍笑容的表情感到十分不解---不就是管重櫻的一半姐妹嗎，這有什麽難的。

　等到真正開始，‘謀士’才發現情況並沒那麽簡單。以前大家乖巧懂事一是‘三笠’喜怒無常采取高壓統治，二是因為海底實在枯燥無味無事可做。待來到鎮守府後，發現王志除了幾項底限不容逾越外百無禁忌的重櫻艦娘們就像離開籠子的小鳥。仿佛是為了彌補幾年來生活的無趣，她們竭盡所能開始宣泄自己多余的精力:如月提出申請想分配到別的房間，因為睦月總是在半夜吃糖果。聲音吵不說，還總把包裝紙丟在她的床上;業余愛好是繪畫的長良有著早睡早起的習慣，偏偏隔壁的六驅小隊全是夜貓子。四個驅逐艦艦娘昨天半夜跑到廚房玩試膽遊戲，結果差點被去找宵夜的摩耶當成竊賊給砍了;打小就喜歡音律的吹雪從鎮守府小賣鋪的那個綠皮矮子處買了個大號，每天躲在宿舍裡滴滴答答吹個沒完。對面房間的古鷹和加古深受其害，兩人的抗議報告現在還躺在神通辦公室的桌面上......

　往大了說，這事關艦隊內部的和諧。一旦小誤會與矛盾未能及時調解，就可能導致成員之間的裂痕。所以即便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神通也只能耐著性子一件件批閱過去。待藍發女性一個頭兩個大在又一份報告上寫下批閱和處理意見時，木門處再度傳來輕輕的敲擊聲。

　嗯了一聲想不起和誰有約，神通乾脆抬起頭朗聲道:“請進。”待看清推門而入的那一抹白色倩影時，她眨了眨眼睛不解道:“你是...皇家的貝爾法斯特小姐對吧，有什麽事嗎?”

　“你好，重櫻的神通小姐。”鞠躬的禮節完美到無可挑剔，穿著白色女仆裝的銀發艦娘微笑道:“午餐時間快要結束了。翔鶴小姐發現你始終未來用餐，所以特意讓我來提醒你。雖說淑女需要保持良好的體型，但節食並不是一個推薦的方法呢~”

　訝異地把視線投向側面牆壁，雙瞳映照著掛鍾時間的輕巡艦娘這才發覺肚子早就在不停發出陣陣抗議。臉上冒起兩片紅暈，她留意到對方身後有一輛小型餐車。“真是抱歉，我工作得太投入了。”把桌面上的文件合上，神通起身對皇家的女仆長鞠躬致謝。“非常感謝你，特意把午餐送來。”抬起頭的瞬間，近距離看清對方裝束的她突然睜大了雙眼:銀發艦娘天鵝般雪白的脖頸上，有一個黑色的鎖鏈項圈。而在神通記憶中，昨天晚上用餐時她還沒看到這東西。

　“那個，貝爾法斯特小姐...”“怎麽了神通小姐，難道是飯菜不合口味嗎?”發現對方一臉坦然，神通反倒有些說不出話。雖然都是複製體艦娘，但畢竟不屬於一個陣營。對於這位僅僅是憑興趣留在鎮守府的女仆長，她也不便去指責對方的審美情趣。“哦沒什麽，我看錯了。”將此事當成是貝爾法斯特的某種私人愛好，將其無視的神通很快系好餐巾拿起了刀叉。“話說回來，今天中午吃什麽?”

　“今天是瑞鶴小姐與翔鶴小姐烹飪，她們好像說要嘗試‘日式咖喱飯’。 ”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貝爾法斯特從餐車上端起一個銀質托盤。她才剛剛轉過身，走廊上突然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

　連開口詢問或是敲門的動作都沒有，僅是虛掩的木門直接被來者撞開。“姐姐，出大事了！”看起來就很迷糊的眼鏡娘穿著與貝爾法斯特同款的女仆裝，手舞足蹈撲了上來。“他們打算毀---哎喲！”猛然間吃了一記手刀，愛丁堡蹲下身子揉起了額頭。“好痛~~”

　“說了多少遍，不管是作為女仆還是淑女，都要優雅與冷靜！”把托盤放好並將蓋子揭開，伸手示意神通慢用的貝爾法斯特這才有時間詢問。“怎麽啦，陛下的零食又吃光了?”

　“對對對，陛下的零食---”如同搗蒜般點了幾下頭，愛丁堡突然反應過來猛地搖起頭。“不是啦，這次的麻煩要大很多！”用手比劃了一個比自己都要大的圈，向來冒冒失失的皇家女仆難得一本正經道:“他們要把我們當做敵人，快來幫幫我們吧！”

　(本章完)

　
提督的二次元大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