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放學，樓下的通知欄裡出現了奇怪的告示，說是這個周末學校舉辦活動，四葉學院三個分部所有學生必須參加。學校少有強製活動出現，畢竟不是課業，沒有大家都得去的道理。

　　不過路過的小朋友們，大多沒怎麽在意。反正大部分活動都是有學分獎勵的，就算不說大家夥也都積極參加，強不強製也無所謂。

　　日子照樣過著，愛玩的還是愛玩，要學的還是要學，咪啞依舊拉著胖子在姨姨們的見證下，和胖子簽了協約書。咪啞興高采烈的，只是這小東西好像忘記了，到底能沒有遊樂場玩全看他的期末成績，可不是明天就一定給他建起來呢。

　　帶上二宮主，晚上陳亦鋒又往南都跑了一趟。

　　說起這三個女人，也是命好躲過了胖子的殺意，接連的事情忙得陳亦鋒腦袋大，再回過頭來也沒非要她們命的心思了。

　　小七、二宮主實際上已經死過好幾次了，在悲風手裡就又死了一回。如今血眼已經戰死，三人不光是實力大減，也再沒有主人兩命同源的能力。似乎是明白最後一條命了，原先一心求死的念頭漸漸消散，就連二宮主都開始考慮起更有意義的事情來。

　　為了報仇二字，她們已經犧牲了一兩百年的歲月，如今主人走了，也該想想復仇以外的東西了。

　　“人類，你要帶我去哪裡?”小七被送去了上西京從軍，四小姐被留在四葉學院工作。二宮主遲遲不知道對自己的處置，終於等到了人類胖子到來，難免心中忐忑起來。

　　原來自己還不想死，原來死亡的痛苦，遠沒有死亡本身來的駭人。

　　“南都。你叫什麽名字?她們叫你二姐，你總該有個名字吧?”上了飛行器，看看時間現在去正好能在孫家蹭上頓晚飯。二叔在他的學校可沒少折騰，這回去必須狠狠打一次小報告！

　　“沒有。我們都是被主人撿回來的，活下來才有序號。”說實話，二宮主並不怨恨胖子，她們姐妹幾人都是一樣。說對主人有感情吧?或許有一點，但更多的是畏懼和無奈，不得不聽命辦事。

　　如今主人死了，也說不上到底是好是壞，至少二宮主沒有那麽強烈要為主人報仇的念頭。也無恨意，只是對陳亦鋒保持著強者的敬畏。

　　“活下來才有序號?你們不止七個女人?”胖子一愣神，他對血眼還真知之甚少。

　　“剛開始我們有三千多小女孩，在荒原互相殘殺了一個月，最後只能七個活下來。”二宮主平淡道，像是講述著稀松平常的童話故事一般。

　　“小七本來也要死的，結果大姐殺得太多只剩了六個，主人才把奄奄一息的小七救了回來。”

　　“你是說，血眼讓你們自相殘殺?”

　　“嗯。叢林法則，只有強者才能生存，才能應對更殘酷的挑戰。”二宮主點點頭，在四葉學院呆了段時間，她有些羨慕原始星球上的弱小生物，他們似乎並不用經歷卑微者的苦難。

　　“是夠變態了。我早該把他宰了，一千個孩子都能活命。”胖子搖搖頭，把人等同於獸的價值觀他始終無法認同。如果叢林法則真的是最高準則，那為什麽稱霸星球的，不是貫徹更深的野獸呢?

　　“也許吧，也可能誰也活不下去。中央星域高度文明，文明之下，是屍骨鋪成的路。”看向窗外，此刻的二宮主不再是惡名昭著的星際女海盜，不再是喪鍾赤塚的手下。沒了身份的約束，心態都漸漸轉變了起來。

　　“就因為文明來之不易，所以才更應該守住寶貴的秩序。我送你去南都，異能協會和孫家都是你熟悉的吧，很多異能者學不會那兩部太玄經，你就當給自己找份差事，也算是彌補一下你的過失。”

　　“隨便吧......”看向窗外，藍天白雲，隨遇而安的念頭悄悄出現在了她的腦中。是啊，隨便吧，好像還沒真正活過一回。

　　傍晚，胖子踩著飯點踏進孫家，分別和老爺子、孫姑姑、瑤瑤聊了許久，又在禦姐的房間呆到了晚上，總算是在沒有計劃書的情況下，說動了孫玨琳。放下二宮主，告別孫家，陳亦鋒這才往市政廳趕去。

　　時間一晃而過，眨眼便到了周末。

　　今天是學校活動的日子，也是賺取學分的大好機會。每次這樣的活動，都會有豐厚的學分獎勵等著孩子們，個人的、團體的、第一名的、最認真努力的，總之只要是真正去做，終究不會失望。小豪期待周六到來已經好久好久了，昨天一整晚都沒怎麽睡著。

　　“滴滴！滴滴！”睜大眼，全神貫注盯著分針秒針。六點鬧鍾一響，小豪立馬跳起來按掉，一溜煙洗漱完換好校服，滿屋子蹦躂嚷嚷著起床了。

　　“嗚......”菁菁長長的睫毛動了動，似乎是被哥哥的聲音吵醒，緊了緊手臂慢慢睜開眼來。

　　“睡醒了嗎?還早呢，要不要再躺一會兒?”替菁菁掩住耳朵，衝著小女孩寵溺笑了笑。

　　“被哥哥吵醒了......霏霏姐早上好呦！”

　　“菁菁早上好呢。不睡了就起床吧，姐姐給你做早餐去。”揉揉小女孩的腦袋，田思霏難得露出舒心的笑容來。是的，她背叛了陳亦鋒，背叛的溫良，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回到四葉學院的一天。

　　“霏霏姐......我想吃白白的果凍！”

　　“好，我做雙皮奶去。”

　　“你不要告訴哥哥和大哥哥哦......”菁菁拉了拉田思霏的衣袖，小臉上帶著些內疚。哥哥總說自己貪吃，一天到晚想著甜點，還說自己是公主病。菁菁不想讓哥哥看見，要不然哥哥又要講自己壞話了......

　　“誰都不說，偷偷給你做。”田思霏刮了刮菁菁的鼻子，抱著小丫頭起床穿衣服。

　　如果這就是她以前的生活，或許也不會去做那殺人越貨的營生了吧。菁菁像是個小天使一樣，照耀著自覺滿身汙穢的田思霏，要是自己真有這麽個妹妹該多好啊。

　　“霏霏姐！溫大哥呢?溫大哥怎麽不見了呀！”小豪一刻不消停，菁菁刷個牙的功夫就往洗手間跑了三趟，那著急樣就差自己一個人先走了。

　　“興許買早餐去了吧。小豪你的學分不是挺多了嗎，還這麽興奮哦。”把衛生間留給菁菁，帶上門抓著小豪去客廳，田思霏在簡易的爐灶旁做起早餐來。

　　“對呀對呀，我有六千三百分了，本來是全班第一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呂航這次回來突然變成了八千學分，我可不能給大哥哥丟臉！”小豪整個人趴在廚台變，個子不夠高，還是踮起腳靠手臂撐著。一蹦一蹦，臉上全寫著躍躍欲試。

　　“這麽多呀，你已經是家裡第二會賺錢的咯。”

　　“嘿嘿，下學期我要好好加油，說不定能超過大哥哥......”

　　“超過什麽?”就在這時，溫良回來了。身上隻穿了件汗衫，滿頭大汗，手裡還提著牛奶和點心。牛奶是後山養殖場產的，溫良常常大早上去一趟現買，再跑十裡山路去山腳的加工廠調味，營養又好喝，家裡倆孩子都很喜歡。

　　“大哥哥你回來啦！你快告訴我，今天的活動到底是什麽！”不等溫良多問，小豪已經拽著他坐下，雙手都被小東西抓住，想抬手擦擦汗都辦不到。

　　“我也是剛問來，邊吃邊告訴你吧。”安撫了下小豪，又抱了抱菁菁。把點心擺在餐盤裡放好，看了看還在煎蛋的田思霏，沒說什麽也給她留了份，溫良這才坐下說起來。

　　“今天的活動有些特殊，你們的任務主要是接待。聽顧老師說，大概有八千人來錢塘參觀，都是南都、東郡附近的老人和婦女，多半是為了吸引這些人留在錢塘的。”溫良知道得也不多，別說是他了，就連顧清清自己都沒明白這活動的用意。

　　只不過既然胖子臨時起意，那就由著他便是了，說到底人家才是老板不是。

　　“接待啊，那是不是只要帶他們去玩就好了?按時間算成績還是人數呀?”小豪連忙問道，一旁的妹妹斜著腦袋，一副沒聽懂的模樣。

　　“似乎沒那麽簡單。具體要等陳兄弟自己通知，我也只是打聽了兩句。”把小豪偷偷夾走的生菜夾回盤子，小東西一下子成了苦瓜臉，不聲不響硬著頭皮把蔬菜吃完。

　　“菁菁，今天大哥哥有事要做，你跟著陸老師可以嗎?”溫良自己反倒是沒怎麽吃早餐，洗了把臉換了件衣服重新出來，又給菁菁倒了杯牛奶問道。

　　“嗯，菁菁跟著老師，跟著哥哥......”小丫頭點點頭，只是嘴上答應，小臉蛋上還是露出些膽怯的神色來。

　　“沒關系，我帶菁菁去。”田思霏的培根蛋也做好了，配三明治正好合適。

　　“那麻煩你了。”

　　“沒事。”一個不抬頭，一個不低眼，誰也不搭理誰卻說著生澀無比的話語。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就連菁菁都感覺到大哥哥大姐姐之間的奇怪。

　　“我吃好了，我去拿書包！姚菁菁你書包整理好了嗎?”

　　“啊?要整理什麽......”

　　“笨蛋！你過來看我的，我帶什麽你也要帶什麽哦！”

　　“哥哥又講我......嗚嗚......”

　　孩子一走，客廳的氣氛更加尷尬起來。裂隙這東西，存在便是存在了，即便是最好的手藝人去補救，終究還是兩半。破鏡難圓的道理，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陳兄弟讓我和你說一聲，你的薪酬還是和以前一樣，財務處月中會發給你。”

　　“嗯。他為什麽不自己和我說?”

　　溫良拿起菁菁喝不完的牛奶倒到自己杯裡，仰頭一飲而盡，也不必再回答田思霏的話。

　　“溫良，你帶我回來是為什麽?難道就是幫你照顧孩子嗎?”田思霏很不喜歡現在的溫良，比起之前的木訥卻熾熱，現在溫良比冰裡的石塊還無情。

　　“嗯。”還是沒回答，點點頭應了聲。

　　“那為什麽要讓我住這裡！”

　　“菁菁想你。”

　　“我知道了。這份工作我會好好做的，麻煩溫老板也把保姆費給我結一下吧。”田思霏心灰意冷，雖然明知自己不配，雖然明知無法挽回，可女孩終究還是希望能聽見深愛人的一句原諒。

　　好不容易一切都過去，好不容易自己不用再為別人賣命，可記憶中美好的日子卻遙遠到看不見。或許這就是命吧，做錯一次的人，只能再錯第二次第三次，人生沒有回頭路給你選，壞女人就是一輩子的壞女人。

　　“這張晶石卡裡是九十六萬兌換幣。標準三十幣一天，正好八十年。”

　　“八十年?”田思霏一愣。

　　“你的一生我都買了。留在家裡，一起照顧小豪、菁菁吧。”

　　田思霏呆滯得看著溫良，一時間不明白這句像是情話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意思。只是有一點女孩確信無疑，心裡瞬間被融化開來，自己好像又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