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何事?好好的教書先生不當，又跑來南都作甚?”一回府邸，尉瑩就看見在大廳竊竊私語的兩人。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物以類聚，就沒一個叫她歡心的。

　　“母親。”禦姐聽見聲音立刻站起來行禮，胖子一回頭，正好瞅見那張臭烘烘的臉。

　　“流雲仙子您回來啦，晚輩這不是放假得了空來看看嘛。我那武林班的宗門長老們天天吵著要加薪水，您看刑堂能出面收拾一下他們嗎?”

　　陳亦鋒倔，好說話的時候打不還手，可一旦心裡膈應，就是天皇老子都能嗆回聲去。一聲流雲仙子本就有看笑話的嫌疑，後面那些話更是直接在挑釁她刑堂戒律軍。

　　“看來，你是搗亂來了。”尉瑩沒多看女兒一眼，劍眉星目凌冽刺向陳亦鋒，眼中的殺氣比一月的雪更寒冷，就是一旁的孫玨琳也不禁毛骨悚然。

　　“尉阿姨您誤會了。今天來一是看看三叔四叔，和大伯討教一下生意經。二來呢和孫爺爺敘敘舊。這第三嘛，就是請琳姐和瑤瑤回去，若是可以，孫宇也和我去錢塘住幾日。”胖子連三個小輩都全數提及，偏偏就是沒說找她尉瑩，禮數半點半點沒有，一而再再而三針對尉瑩。

　　“你看誰我不管。今天，你誰也帶不走。”尉瑩背後隨身帶著個木匣子，話音一落，匣中虎嘯龍吟，寶劍之聲傳遍客廳。

　　“嗷嗚！”尉瑩的敵意一下子刺激了醜醜，咪啞一步側開橫在當中，身旁的醜醜已經做好了攻擊準備。

　　“醜醜！阿鋒你別犯渾！”一人一個爆栗，剛剛還凶神惡煞的大黑狗立馬乖乖趴在地上，吐著舌頭和那小哈巴狗似的。

　　“這是怎麽了?剛出去一會兒，小陳就來啦。都坐吧，琳琳去把你爸他們喊來，小陳可有些日子沒到家裡做客了。”老爺子的聲音適時出現，一下子化解了胖子和尉瑩的敵意。

　　老爺子人老成精，兩人衝突，無非就是因為大孫女。只不過歲數他們有各自的執念，但最受傷害的一定是夾在中間的大孫女。都是可憐人，這筆糊塗帳孫老爺子也算不過來。

　　“知道了爺爺。阿鋒你做好了，安分些。”目光掃過胖子和咪啞，抓起醜醜就往外走，胖子後背又是一陣冷汗莫名冒出來。他是真怕禦姐那雙眼啊，簡直和小時候抄作業時，怕老師看過來一模一樣。

　　“小陳嘗嘗這些點心吧，都是從天方樓剛買的，老字號生意興隆，買這些可不容易呢。”盤子裡上了些糕餅點心，一樣賽一樣的精致漂亮，若不是在南都還真不一定吃得到。

　　這是這些糕點，胖子可就太熟悉了。每天路過喪屍飯館都會都買些帶回去，有時候人才走到半道，已經被路上那些一口一句胖老板好的小東西們分完了。咪啞和心兒都喜歡小胖墩親手做的點心。

　　南都分店這些真論起來，還不是袁靖濤親手製作的，可味道已經勝過尋常店鋪百倍。

　　“謝謝爺爺了。孫爺爺，我來的時候遇上陳瑾了，伍長官是有事兒找您幫忙嗎?”陳亦鋒象征性拿了一塊吃了小口，一門心思先把婚事給攪黃了，坐在一旁裝腔作勢，明知故問道。

　　“對，聽說那個伍嵐也是人中豪傑，正好琳琳過了年眼看得三十了，也該是找個好人家托付終身不是。”老爺子心明眼亮，哪裡還猜不到小滑頭此來的目的。

　　說實話，伍嵐絕不是孫家的第一選擇。伍嵐的上西京經營得是不錯，可說到底也就是擁兵自重的軍閥而已，和南都的兩位司令，沒有多少本質區別。這樣的人物對普通人或許已經權勢滔天，可整個華國大地也能找出二三十個，算不得一等一的人物。

　　更別說孫家有武林背景，即便是手握二十萬大軍，江湖人真要做點什麽未必能有什麽用。個人實力尚且不清楚，可再厲害也厲害不過天榜第一吧?老爺子滿心滿眼可都是胖子啊，要是這小家夥忍不住答應，才是對孫家最好的保障。

　　“可是爺爺，伍長官喜歡的不是琳姐。據我所知，他曾和一位女子有過生死之戀，除了那人，誰也進不去伍長官的心裡。琳姐若是嫁過去，未來不見得會幸福吧?”胖子立馬道。

　　“哈哈哈，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啊。那小陳你和爺爺說說，嫁給什麽人以後一定是幸福呢?”老爺子不急，有些事逼迫是沒有效果的，留出選擇才是最好的陷阱。

　　“怎麽也得是自己喜歡的吧?還有人可靠，不像宋倩雯那老公一樣，兒子兩歲了都沒回來看過一眼，搞得我是殺人魔不讓他來一樣......”胖子身邊幸福的有，比如何凱孟嬌嬌，不幸福的也比比皆是。

　　如果說亂世之中，沒什麽是能自己選擇的，那起碼最能依賴的人總該由自己選吧?否則活著，和死去又能有多大差別呢。

　　“喜不喜歡的，過個十幾年都一樣的。只要孫家在，上西京的兵在，琳琳就能一生無憂。難道這就不是老頭子能給孫女的幸福嗎?小陳你說呢。”

　　“哪有聯姻會是幸福的。衣食無憂而已，尉阿姨晚輩鬥膽問一句，您現在幸福嗎?”連選擇都沒有，日子再好再壞，怕也感覺不到麻木之外的東西了吧。

　　“你知道些什麽！”七把細劍從木匣中爆射出來，一字排開圍在胖子身前。尉瑩胸口一陣起伏，一生最大的傷痛被厭惡之人提及，殺意遏製不住就要爆發。

　　“孫家這麽好，生活富足，父慈女孝。可不快樂就是不快樂，就算是生下一兒半女，一樣沒有半點歸屬感。”

　　“孫爺爺原諒晚輩的冒犯，我的小學校裡，從不會逼迫老師、學生做任何事情，選擇權從來都在他們自己手裡。已經一年多了吧，晚上就算不關大門，也不會有逃出去野通宵的孩子。強權和命令，帶來的不會是包容和理解，幸福也不會因為對大家都好而出現。”

　　“自尋死路！”七把細劍再難遏製，化作光影飄蕩四處，於無聲處襲向陳亦鋒要害。

　　“丫頭停手！不可無禮！”老爺子暴起阻擋，只是人還沒到，七把細劍盡入陳亦鋒的手中。

　　“尉阿姨，會痛是因為您愛過。即便你不願意承認，可終究還是從您身上落下的肉，難道你就想大女兒麻木過完此生嗎?”胖子想有個娘管著都已經是奢望，就算母女二人心結再大，終究還有化解的機會。

　　他不信尉瑩心如磐石，如果真是那樣，當初又何必把孫玨琳生下來。

　　“自以為是的小癟三，不嫁人就活不了，赤佬頭你曉得個什麽東西！”尉瑩想來都是清冷的性子，兩句罵人的話出口，倒是聽得胖子傻了眼。原來尉阿姨還是東郡人啊，方言說得比自己好多了。

　　“活不了?怎麽不嫁就活不了了?孫爺爺......”

　　“坐下聽我說吧。丫頭，你帶孩子先去等等老大他們，過年了，幫孩子討個吉祥。”擺擺手驅退了尉瑩，胖子連忙雙手遞還了流雲仙子的七柄寶劍，拍了拍咪啞的後背讓他跟上去。

　　偌大的客廳，一下子隻留下了陳亦鋒和孫老爺子兩人。

　　“小陳啊，還是之前和你說的事。我昆侖兩脈已經下達消息了，聖女大典迫在眉睫，所有滿足條件的候選之人都要在月內前往昆侖。”孫家耀咳嗽了好幾下，剛剛為了保護胖子強行出手，尉瑩一走立馬有些扛不住。

　　“孫爺爺您沒事吧?”陳亦鋒山前攙扶。當初的母蟲附體上了老爺子的本源，醫治又花了整整大半年的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玉虛宮根本就沒盡力，一來二去老早就烙下病根，縱使母蟲不再也沒法恢復如初了。

　　最顯著的特征就是氣血兩衰，心力不足，一身修為散去大半，連活動一下都費力。

　　“老毛病了。小陳啊，本來我打算讓琳琳自己挑選的，嫁人也好，去為宗門效力也好，年輕人的事老頭子也不想干涉了。可大典來的太快了，快到老二和小宇的事還沒過去，你明白老頭子的難處嗎?”孫家耀心力交瘁。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一旦自己離世，孫家以後便也沒了昆侖可依靠。給孩子們找到歸屬也不全是因為大典，只是正好借此契機而已。

　　“嗯......二叔又是孫家的文浩， 又是金玉門首席弟子朱無算，計劃失敗之後，想要找孫家和金玉門麻煩的人不算少。爺爺您是擔心琳姐一旦去了昆侖，活不到選聖女那天。”胖子皺著眉，怎麽又是這個該死的聖女大典，昆侖山這麽性別歧視嗎?有本事弄個聖男大典啊，他陳亦鋒第一個報名去。

　　“其實你二叔有些話，說的不算錯。老頭子年輕時願意為宗門是自己選的，現在孩子們不願意也是自己選的。琳琳和瑤瑤不是孫家的資產，到底去不去，不該是老頭子強迫的......“

　　“小陳啊，如果你幫不了琳琳，就別阻止她的未來了。琳琳這孩子可憐，雖然沒有孫家血脈，卻也是老頭子最親的孫女啊。你養了那麽多陌生孩子，應該能體會老頭子的心思吧......”

　　“孫爺爺，我......”胖子說不出話了，似乎不管怎麽選，受委屈的都是孫玨琳。可憐人的能選的，難道就是痛苦一陣或者痛苦一生嗎?這不該是對所有人都溫柔體貼的大姐姐應有的宿命！

　　“爺爺！爺爺出大事了！”正說著，大廳門被猛地衝開，瑤瑤化作流火猛地出現在眼前。“受傷了......來找您的客人受傷了！”

　　“誰受傷了?人在哪兒?瑤瑤別急說清楚了。”老爺子立刻站起身來，千萬別再又麻煩找上孫家。

　　“就在大門口！蘇......金玉門的蘇什麽......”瑤瑤火急火燎。

　　“蘇無念大哥！瑤瑤快帶路！”這下輪到胖子坐不住了，一溜煙朝著孫府門口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