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胖子迷迷糊糊從地板上爬起來。即便是室內，十二月的寒意也不曾消減多少，這睜眼頭一件事就是打了個噴嚏。

　　真要命了，佔自己房間一夜也就算了，也不知道拿點被子毯子出來。胖子倒是想去女孩房間睡來著，這不臉皮還是差了點厚度麽。

　　一邊抱怨一邊四處找心兒，小女孩大早就整理好書包逃之夭夭，當監護人的想關心兩句都沒機會。

　　“聽說，昨晚你被趕出去在外邊睡的?休息得還不錯嘛。”洗漱完畢正準備出門，孫玨琳從外邊剛好回來。

　　胖子的這處小別墅就是抄襲唐舒婷的，屋子挺大可房間卻不多。這一個兩個都來分房，實在沒有余下的客房了，好在不懂事的大多是女孩們，總歸再沒有搶胖子的房間了。瑤瑤現在住的就是姐姐的屋子。

　　“琳姐這麽早?你這是晨練剛回來?”看看牆上掛鍾，七點鍾回來還真是少見，顧清清她們都已經開始上早自習了吧。

　　“我是被你剝削剛回來。正好，你別出去我也不休息了，咱們一個上午把商會的財報交代一下吧。你的錢，有多少得自己清楚。”招招手，也不問問陳亦鋒有沒有別的安排，孫玨琳自說自話就坐在沙發上準備起材料來。

　　偏偏這胖子就是比醜醜還聽話，那邊手一招，這頭就屁顛顛提溜過來。臉上不大情願的樣子，嘴上可沒乾說半句出來。

　　“琳姐您看著我放心呀，要不還是……”

　　“還是給你算清楚吧。過來坐。”禦姐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便是春風入懷。

　　世間的漂亮女人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美得奪魂攝魄，目光離開一瞬都會變得患得患失，第一眼，叫人生出血脈膨脹的欲望來。寒雪便是屬於這種。

　　第二種是美得細水長流，每看一眼，都好像會多些別的東西出來。這樣的美麗覽之不盡，似有母親的慈愛，似有家姊的溫煦，似有青梅竹馬的親密。孫玨琳，自然是這一類的典型。

　　胖子癡癡坐下，那一笑叫他想起來念書時最懷念的人來。

　　陳亦鋒最開始成績很糟，小學三年級開始學英文，到了初中入學摸底考都沒排明白那些字母。他還記得測驗的內容是單詞組句，簡簡單單的詞匯在他面前就是變不出個句子來。

　　直到有一天，生命中為數不多的光出現。

　　那是正在念大二的家教姐姐，面龐算不得精美如畫，卻讓胖子一眼就倍感親切。家教姐姐在的兩年裡，是陳亦鋒此生為數不多的輝煌時刻，一次又一次的第一第二，讓他慢慢開始相信，自己不一定就非得泯然眾人矣。

　　當然，胖子最終還是失敗了，家教姐姐教不了陳亦鋒一輩子，曇花一現終究回歸無邊之野。現在想起，依舊覺得怦然心動，那是溫存依戀如此真切的時光。

　　“過去一年，商會總體呈現盈利狀態。旗下最大利潤點，是家具公司，一年來共計毛利兩億三千萬兌換幣。養殖場、肉類加工廠、資訊社、售賣糧食以及符文助戰儀，這些產業利潤高低不一，但因為都需要投入資金增強運作，所剩利潤並不多，加起來僅一億一千萬……”

　　“然後天方樓、戰鬥者公會、異能協會、內部寵物店的收入……”

　　“去年一年中，用於建設公會大樓、小學部宿舍、公共演武場的費用……”

　　孫玨琳事無巨細，就連賣去東郡南都所需的稅務都說給胖子知道，聽得陳亦鋒雲裡霧裡，越聽越不清楚自己有多少錢了。

　　“琳姐……要不你直接告訴我還剩多少錢得了。”

　　“哎……你還有六億四千萬。但是扣除接下來一整年的發展預算，也就剩下四千萬了。還有你要捧紅個小漫畫家是不是?又要多一筆預算，至少成立的藝人公司就還沒賺過一分錢。”紅色的筆在紙上一減，四千立馬變成了三千五，看得胖子好一陣心疼。

　　“琳姐您辦事我放心，您說今年能盈利就一定能，我可信任您啦！”胖子適時的送上一記馬屁討好道。

　　“我可幫不了你太久。阿鋒啊，你也該自己學一些理財的本事了，錢在別人手裡終究不安全。”搖搖頭，孫玨琳一直不知道如何對付這個小家夥。老早就說了要他來孫家學做生意，可幾次胡攪蠻纏，又去了逼迫的心思。

　　陳亦鋒是個異類，一個讓禦姐不知道怎麽選擇才叫為他好的異類。

　　“什麽意思?琳姐你這是要走了?別啊，錢塘正是告訴發展的時候，現在這點產業怎麽都算不上城市啊。我連錢都數不清楚，沒了您可怎麽弄呀?”一下聽出了言外之意，陳亦鋒立馬坐不住了，抓耳撓腮站起來叫喚道。

　　“家裡的事。母親給我來信了，一月必須回家。”也沒想著瞞胖子，孫玨琳把一切都交代清楚正是這個原因。稍稍安撫了陳亦鋒，怕胖子不信，這才拿出書信來。

　　家中急務，月內必歸。尉。

　　短短九字而已。

　　孫玨琳實在有些可憐。胖子親眼看見瑤瑤和媽媽發信息，什麽時候想娘了，即便半夜也能一個電話打過去，胖子還沒聽說有打不通的時候。

　　再看看禦姐，別說發信息打電話了，見面了從來沒有一句話，孫玨琳甚至都沒能擁有尉瑩的聯絡方式。如今禦姐手裡也的也是書信，看筆跡潦草狂放，甚至都不是尉瑩所寫。同樣是自己的骨肉，姐妹之間的待遇卻是天差地別。

　　“琳姐是家裡出什麽事了嗎，我陪你一起回去吧?早點解決，我們也好早點回來。”胖子不忍，當初邀請孫玨琳的初衷就不全是商會。如果在南都禦姐不能擁有個家，那麽至少在錢塘，會有不算多的關心之人守著她。

　　“家裡事，你去瞎湊什麽熱鬧。”提了提眼鏡，又是一抹明媚的春風。

　　“反正快過年了，就當提前拜年了。正好心兒生日也快了，大家一道回南都玩兩天。”胖子緊逼不舍，尉瑩主動聯系孫玨琳，怎麽想都不能算好事，他陳亦鋒還真不能不管。

　　“心兒生日在二月，去年還是我們給她過的。你這個當叔叔的真是一點也不上心。”

　　“一月二月......差不多嘛，今年正好當補的唄......”胖子老臉一紅。他貴人多忘事，悲風不在忙都要忙死了，確實在生活上有些忽略了心兒。

　　可再說回來，如果他不去做那些繁瑣而無休止的事情，心兒的童年如何安穩?錢塘值得無數人蜂擁而至，並不是沒有代價的，心兒有那麽多喜歡的老師同學，也不是憑空而來的。

　　越是成長，越是得面對各種各樣的矛盾。難兩全的，豈止忠孝而已。

　　一個禮拜之後，孫玨琳交接完手頭的工作，和胖子打了個招呼便先和瑤瑤回南都了。或許是猜到事情不下，難以及時回歸錢塘，孫玨琳走前的布置格外細膩。

　　接下來半年的任務計劃，資金走向的預案，新產品研發、推廣的時間，就算胖子什麽都不管，天下樓商會依舊能穩定運作半年。

　　臨近期末，冬季又是家店、寵物、飯館旺季，商會新建立的服裝廠、酒窖、百貨公司又正在打響聲名的階段。加上錢塘遷入人口擴大了好幾倍，這住宿問題還得胖子親自盯著解決，一來二去真就拖到二月。

　　等兩個小家夥考完試，手裡的項目也暫時緩和些，陳亦鋒這才擠出兩天時間來。

　　抓了所有認識的人一並前往南都，兩天假全是校長特批了，這四十八個小時裡，他們不必是醫生、老師、廠長，可以只是最簡單的自己。

　　“大胖子！我喜歡這個！你給我買這個玩！”咪啞吃了激素一樣，個頭已經一米七出頭，站在胖子邊上倒像是兩兄弟。火葫蘆也太小沒法背著了，掛在腰間叮叮當當，倒是依舊方便。

　　“你自己的錢呢?不是和你說了來之前換點錢嗎，這麽大個人了還問我討銀子。”胖子不高興了，臭小子越長越高，指不定啥時候就揍不動了。好懷念剛出生那會，半點反抗能力都沒有的咪啞啊。

　　“你當我傻呀！換錢要花我的學分，用你的錢就不用呢！”咪啞得意洋洋，說得秦曉樂沒憋住笑出聲來。

　　“嘿臭小子，照你這麽說是我傻唄?我是欠了你的，非要幫你給錢啊?”

　　“就是欠我了！”一把拿過錢包，驕傲得揚起頭，咪啞得意洋洋領著醜醜瘋狂掃蕩去。

　　“心兒你不一起去嗎?想買什麽和哥哥說， 哥哥帶夠錢來的。”咪啞越是鬧騰，胖子越是喜歡心兒。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多好，也不鬧心也不添亂，哪裡像咪啞一樣三天兩頭惦記著折騰自己。

　　“嗯......”心兒微微應了句，點點頭，朝著小折耳身旁躲了躲，現在連和陳亦鋒說話都少起來。

　　“我也不知道現在的女生喜歡什麽，要不讓你和雯雯阿姨一起逛街去，哥哥辦完事晚上來接你們?”胖子心思細膩，即便不懂小女生在想些什麽，卻也察覺出自己在心兒放不開。既然如此，還不如獨自去孫家把事兒辦了，早點接禦姐回去，自己也好早點消停。

　　“好......”心兒點點頭，低著頭都不敢看叔叔，抓著明雅的手就往商業街跑去。

　　“心兒這是怎麽了，小時候不這樣啊......”胖子頗為感慨。時間真是個操蛋玩意兒，好好的小家夥們，怎麽一個個被禍禍得變了樣呢?

　　“青春期嘛，以後更叛逆呢。胖胖你小時候難道不這樣?”田思霏不知道從哪裡湊出腦袋來，嚇了胖子一大跳。

　　“我還好。我小時候可沒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也沒有得了便宜還賣乖，更沒有咬了救自己的農夫......你去哪兒?我還沒說完呢！”

　　“你煩死了！這點破事你要說一輩子嗎?小心眼！八婆！”

　　“你說誰是八婆！你給我站那兒，有本事對罵啊！”

　　“溫良哥哥我們快走，八婆會傳染的，年紀大了嘴就是特別碎！”

　　“田思霏別跑！我跟你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