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學生們還在實訓,胖子一樣也不曾休息。
親自督建了戰鬥者公會的錢塘分部。考慮到未來定居的居民和學生,公會規劃佔地足足有三十萬平米,一期的主樓建築面積就有一點三萬平米,所需建材和人工巨大,甚至超過了目前學校的資金流。
好在胖子之前就想到了生財之道。在天下樓商會下拉出一支拆遷隊,由孫玨琳統一接取各地的清理任務,分配大量先進設備分頭清理。
另一邊,山腰的工廠多了兩座。一座是專門回收廢棄建材,一座是原料再加工,分別交給暗鬼和羽翅少女負責,由高級變異體運作,免去了技術泄露的可能性。
其實類似的創收機會還有許多,自從孫玨琳接手商會之後大刀闊斧,進軍了好些旁人不敢想的行業。
南都如今只有一家電視台,一家廣播站,兩家官方報社。信息之統一、單調簡直和宣傳手冊沒區別,孫家不好做的事情四葉學院卻可以,尤其是還遠在錢塘,信息資訊成了禦姐新年的頭一個大項目。
宋叔一直在經營的養殖場初見效益。去年一年的時間,不算建築成本,光是刨去人工和消耗,最後年收益達三千三百萬兌換幣。這裡邊的大半來自傳統養殖業,另一小半則屬於開創性的變異體飼養。
三尾雞的養殖技術趨於成熟,市場認可也逐步提高,明年的利潤恐怕還得翻上一番。交付了胖子前期投資的紅利,留下養殖場來年的擴建本金,員工們的每人都領到了四五千的年終獎。沒有學分價值高,在其它城市卻也算得上富有了,想來謀職的居民更多了。
除此之外,遊樂場的建設也沒落下。既然學生們喜歡,盈不盈利尚且不論,來年九月又是一個吸引學生前來的賣點。現在錢塘的發展潛力無比巨大,唯一缺少的就是人才。老師也好,居民也好,胖子手裡能進行的項目太多太多,就是缺少精明的合作者共同實現。
人,永遠是重要資源。
零博士之後的時間,大部分都花在牽製和遊擊上邊。
可以想象,一個沉迷實驗室的怪老頭,突然發覺不用背追殺反而能追殺別人,這種突如其來的成就感如何抵禦得了?玄獸島也一個月見不到一次人影,多半時間都在改裝自己的微型戰艦,有事沒事出去挑釁第四、第五艦隊。
好在玄獸島的研究並不依靠某一人,老頭已經把韓鏡顏需要的材料和數據都準備好了,接下來髒辮女孩只要按照宗門之法慢慢培育馴養,馴服的玄獸變多指日可待。
最讓陳亦鋒沒想到的還是天方樓,今年錢塘收益排第三的居然是這家不足十人的飯店!
天方樓的大廚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加上袁靖濤半工半讀,放了學拿起炒杓就是大師傅,天方樓的生意好並不難預料。可即便如此,能天天來吃的學生又有多少?就算天方樓賺光了學生們的錢,也不可能達到一千兩百萬的純利,陳亦鋒還是親自找了趟童菲才算明白過來。
很簡單,天方樓推出了外送服務。
童菲所謂的外送服務,並非簡單的外賣,除了和平時期盛行的送餐上門之外,還有專門給野外冒險者和傭兵提供的。眾所周知,袁靖濤的菜神奇非常,恢復體力、精神,增強力量、感知,提高注意力、敏捷度。配合不同的變異體食材,能達到千奇百怪的功效。
這些功效對於上課下課的學生們來說,或許就是新奇一下下。可對於野外隨時可能遇見漏網之魚的傭兵們來說,
卻是不可多得的保命之物。 只要在天方樓辦過實名製會員卡,無論何時何地,用會員卡訂餐,十分鍾必達。就是此後遇見怪物受了傷,只要撐住這段時間,一頓飯下去就能緩和上不少,這生意怎麽差得了。
四葉學院的小型運載器技術,實現了做完即送達的承諾。不過也因為錢塘相對荒涼,大城市的傭兵、冒險者大多也不願意來此,否者天方樓的營業額還能翻上好幾番。
錢塘在胖子的帶動下,馬不停蹄得發展著。該有的都有了,接下來需要的就是時間。只是在這奔向更好的途中,總有一部分被落下的人。陳亦鋒跑太快了,也忘記了回頭看看,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些別的東西。
實訓結束,假期正式開始。顧清清整理好最後還沒收尾的投資項目,交由天下樓商會完成,自己挑選了不少禮物準備回南都。眼看就是元宵了,過年沒能好好放松一下,元宵節怎麽也得去南都呆上幾天。
剛走還沒半天,陳亦鋒就接到了小折耳的電話。
通訊儀裡,顧清清哭慘了,一個勁嗚嗚嗚,一句清楚話也說不明白。嚇得胖子花費不少晶石直接啟動傳送裝置,瞬間找上了小折耳。
這個冬天,老成頭沒熬過去。
成爺爺喜歡顧清清,每逢見了面,那洗得發白的藏青色口袋裡,總能掏出些糖果來。
成爺爺知道,其實顧清清最喜歡的還是巧克力。只是這東西現在太稀罕了,氣候不對不好種植可可,巧克力是買一點貴一點。老成頭生活都是靠著養老院,哪裡還有積蓄不停給孫女買巧克力?心裡一直覺得對不住小孫女。
不過上個月,老成頭終於買到了,整整一大盒,喜氣洋洋的。景爺爺還嫉妒吃味呢,想著小孫女又該偏向老成頭了,誰曾想都沒等孫女再來,老夥計先走了一步。
有些事,景爺爺自己知道,卻不好說給小孫女知道。老成頭就是個有些手藝的老管工,年輕時焊接裝管,不是大富大貴當然也沒個借錢的人。
買巧克力的錢怎麽來的?無非就是重操舊業,現在南都到處都是工程建設,隨便跑個工地給人當臨時工,搬搬抬抬吃力,教教經驗總可以吧。
可終究不是五六十歲的身子骨,終究已經是半截黃土的人啊。不是說不搬不抬就沒事了,好些天他都晚上十點後才回來,第二天五點又出去,為了點加班工資拚了命。
景爺爺不怨小孫女,他也明白老成頭。到了這個年紀,該看淡的早就看淡了。活著就是兩點,第一是不給孩子們添麻煩,第二就是樂呵樂呵。多一天是一天吧,一把老骨頭了,能給孩子們留下點什麽也好。
彩頭本想立馬通知顧清清的,生生被景爺爺攔下來。景爺爺知道小孫女現在是小學老師,寒家還要給學生上課,喪事簡單處理了便是了,老夥計一輩子身無長物,最後能留下的也就是一盒巧克力。
等正月十三顧清清趕到敬老院時,已經看不見成爺爺了。
新事物的發展,必定伴隨著舊事物的消亡。人,又何嘗不是一樣。
胖子能想方設法給人類的未來創造更好的條件,卻怎麽也留不住那些,曾為這個世界拋灑血汗的舊人。生死當前,天下第一高手也學不會從容。
“嗚嗚嗚......學長哥哥......我......我......”顧清清哭得一塌糊塗,罵自己的話也想不出來,一個勁打自己,被胖子抱在懷裡拳頭還不松手。每一下都沒有絲毫留情,敲在陳亦鋒的後背,震蕩著胖子的心。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胖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往前走沒錯,可往前走就是有代價的。他當然可以什麽都不做,長久陪在親人愛人的身邊,但錢塘的數萬居民就不得不成為死去的那部分。
沒有是非對錯的選擇,往往更叫人心碎。
依照古禮,丁憂守製便是三年。顧清清沒法為成爺爺守孝三年,卻也跪在遺像前一天一夜。沒說完的話在此刻一點一點說了出來,沒來得及做的事只能藏在心裡,抱著那盒裹著布的巧克力哭幹了眼淚,小折耳好想疼她的成爺爺。
胖子等在外面一整天,幾次想進去說些什麽,最後都忍住了。
死了未必就是真的死了,只要屍身沒火化,說不定能靠關康換成另一種生命形式復活。
可這樣的話,陳亦鋒最終都不忍說出口,他不忍用自以為是的做法,輕玷了故去老者的善意。在這個養老院裡,死亡是尋常事,誰也不會因為死亡而哭天搶地。取而代之的,是怎麽更好的利用剩下不多的時間。
活著的時候沒有了遺憾,死亡便不再恐怖了。生是起點,死是歸宿,這個循環不該被自以為是的不忍心所打破。
“景爺爺......您和我去錢塘好不好?那裡有大房子......我來照顧您......”顧清清紅著眼,好不容易才好受了些,挽著景爺爺的胳膊不松手,老人連想去廁所都不太方便。
小折耳真的害怕了。
“不去啦不去啦,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咯。小清清啊,你有空多來看看老頭子,老頭子就很高興了。”就是知道小孫女忙,景爺爺更加不會去添亂了。這裡挺好,誰走了都有人送送,也不會嚇到孩子們。
“爺爺我求求您了......嗚嗚......您和我走吧......”
“可不得行。爺爺實話告訴你吧,爺爺啊找到徒弟啦!我這木匠手藝要是傳不下去,可不難受得要命,好不容易有個肯學的,老頭子不能輕易放過。”景爺爺笑笑,摸摸小孫女的腦袋。孩子長大了,懂事了也孝順了,雖然沒有半點血緣關系,可這份感情卻超越了血脈本身,景爺爺心裡暖滋滋的。
“唔......真的?”顧清清抬著眼皮有些掙扎,景爺爺確實經常念叨想要找傳人的......
“當然是真的。比你還小的倆男孩,勇子還說以後給我也弄個什麽培訓班嘞。”景爺爺笑容更舒展了,眼角的皺紋聚在一起,褶皺的皮膚怎麽舒展都舒展不開。
不經意間,時光已經在老人身上留下來那麽深的印記。時間究竟是多了少了,還是太快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