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兒從小在靈葉洲長大，又被困在除了石頭就是樹的放逐之地兩年，現在忽然回到大城市裡滿眼都是新奇，像是好奇寶寶一般，看什麽都是歡喜。

　　不光是心兒如此，悲風也好不到哪裡去。劍仙子雖然性子淡然，可畢竟同樣被困兩載，說起她的閱歷也沒比心兒豐富多少，器靈老頭的那些萬年感悟可不及眼前的人事來得真切。

　　這才排著隊呢，一大一小兩個家夥便四處亂跑。城門口做生意的商販不少，收購的更多，悲風牽著心兒逛了三圈都不過癮，心兒更是拉著胖子要去買買買。

　　晶石早就用完了，就是有現在也未必能流通，更寶貴的玄能顆粒倒是不少，可就算胖子腦子被驢踢了拿這些寶貝出來，也得小販識貨才行不是。手上沒錢說啥都沒用，胖子對著心兒一陣傻笑，氣得小女孩狠狠踩了壞叔叔一腳。

　　好在悲風從來沒想過靠胖子，門口不是有大批搞收購的嗎。悲風想買的新奇玩意兒並不多，離開了幾分鍾打了隻低級鬼臉貓回來，轉手一賣就是三十兌換幣。有了錢兩人更是肆無忌憚，胖子連續讓了好幾次位置，後邊的人都像看傻子一樣看向他，終於在太陽落山前進了城。

　　買東西是女人的天性，身處亂世，物資貧乏，沒了網絡也無法阻止絲毫，心兒才這個歲數就出現端倪，胖子的苦日子還遠遠沒到呢。

　　大包小包全給胖子拿著，直接放進亞空間太扎眼了，陳亦鋒還沒做好露富引盜賊的準備，累是累了些，好歹還有三塊錢小費不是。如今的物價都很低，三十兌換幣省著點也是三人半個月的口糧，悲風剩下三塊沒花出去索性都給了胖子。

　　住店、吃飯、打聽消息、聯系南都都得花錢，胖子在找到血眼之前還是得盡量低調，能不暴露盡量當成普通人。就是他們仨不怕，萬一牽連到其他人就遭了，尤其是遠在南都的大小姐，胖子一直就沒停下擔憂過。

　　既然低調，心兒身上那些跨時代的高科技是萬萬不能現身的，想回南都就得找車，又是一筆大開銷。錢錢錢，胖子越發懷念起楊無諱來，他實在是沒什麽賺錢的天賦。

　　遼沈城的檢查很正規，不再是原先胖子一直遇到的盤問搜身。門口擺著電子感應設備，一旁是X光的安檢傳送帶，武器這些雖然能進城，但違禁品還是要查處的，比如活變異體或是蛋。

　　穿過石牆鐵門，入眼的是座不算繁華的城市。主乾道乾淨整潔，兩旁種了些蘋果樹，樹上倒是一顆果子都找不到。原本胖子以為這就是遼沈城的樣子，沒想到轉過條街道路立馬變得泥濘不堪，石塊裡填充著沙泥，一下雨小路全是泥漿，出門一趟鞋就得報廢。

　　最大的落差還不是泥石路，屋子都是木頭、塑料板臨時搭建起來的，一戶緊挨著一戶，方方正正。每一家大小都差不多，高高低低形狀各異，一看就不是開發商能建造出來的。

　　屋子下的地面有隱約些白色的痕跡，很像過去畫車位的模樣，還有幾處被畫出來的空地，陳亦鋒已經能大致猜到這是怎麽回事了。

　　城市周圍永遠比山林、村鎮安全，軍隊駐扎永遠是人們考慮的第一要素。所以任何城市的實際人口都遠遠超過了理論容納范圍，人多了怎麽辦?任何城市都無法拒收流民，因為你不給他們活路他們就會瘋狂，暴民產生的後果遠遠大於安置所花費的費用。

　　有錢有力量的流民當然能找到生存的辦法，可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別說工作，就是落腳點都沒有，這本靠市政部門解決還能靠什麽。陳亦鋒看見的外城說不好聽些就是貧民窟，都是無法生存需要市政廳援助的人們，市政廳劃出大片土地來用於廉租救濟房，租金低得忽略不計，還能想辦法安排工作以工抵租，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市政財政的極限了。

　　不過這種項目注定是不賺錢的，市政廳拿不出錢，貧民窟的人們更沒有，沒有哪個承包商願意乾賠錢買賣。政策優惠是一回事，但貼錢進去又是另一回事，所以最終造房子的工作還是下方到戶主本身。

　　平民窟歸貧民窟，裡面住的可不是真的沒有一技之長的人，這些人幾乎全部都比胖子本事，木匠、管工、焊工、泥瓦匠，隨便進一戶去問問，誰家裡還沒個會手藝的人。

　　大家都不容易，又是鄰裡街坊，擁擠和破敗已經不算什麽了，活下去之後才是考慮虛榮心或者尊嚴的時候。越是不容易越是會等價交換，你幫我家做家具，我幫你家裝水管。不會的也沒關系，別的領域總有一技之長，人情欠著就是了，實在沒拿得出手的本事請兩頓飯意思意思也好。

　　都不容易，自家也能省點，半幫忙總比待業在家坐船山空強不是。未必真是善意，但好歹貧民窟建起來了。

　　這裡的環境很惡劣，首先一點就是垃圾堆積如山。由於道路泥濘擁擠，違章建築更是多如牛毛，有時候人都走不進去，垃圾車想開進來太困難了。好在垃圾車來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把垃圾帶出去，畢竟誰也不想和垃圾一起發臭腐爛。

　　不過也不僅是壞的方面，胖子就看見了許多讓他眼前一亮的主意。很多人家門口都有塊菜園子，房頂也改成平底種上蔬果，房子大的還養上些雞、魚之類的，雖然都是小錢，卻也勉強能維持。

　　如今就業率低下，市政財政不富裕，稅收大部分都得靠大家族和大商賈，這裡的人們倒是暫時不必擔心活不下去。

　　胖子一邊看著那些自己造的抽水器，自己搭的篝火堆，家家戶戶之間牽出來的晾衣線，不由感慨人類的生命力和智慧。好多主意他在放逐之地就沒想到，胖子要學的東西還太多了。

　　貧民窟遍地是賺錢的機遇，可那都是長期投入後的巨大回報，顯然不符合胖子目前的預期。這裡不是弄錢的地兒，還是得往更加繁華的內城走去。

　　抱起和小雞玩得髒兮兮的心兒，哄了好半天才讓心兒放棄了買一窩小雞回去的念頭。這孩子越大越難弄了，現在簡直看到什麽都喜歡，胖子可沒那麽多精力幫她開動物園。

　　越往裡走，街區的差異越大。本就已經黃昏，光靠兩條腿想走進內城那是玩笑話，城裡的公共交通已經恢復了不少，不少小巴在街道穿梭，幾乎沒一輛都滿載超重，票價昂貴已然擋不住前來坐車的乘客。

　　當然，除了擁擠的巴士之外還有更舒適的服務，以前叫出租現在叫高級專車。胖子走不動了索性叫了輛，有些損壞倒至少寬敞，兩塊送去內城的戰鬥者協會，陳亦鋒賺錢的路子還是指望從那裡著手。

　　一路行去路上的差別越來越大。樓房開始高大起來，成片成片的建築工程拔地而起。街道兩旁的鋪子也原來越多，賣什麽的都有，雖然失去了大部分娛樂產業可飲食業卻空前發達，變異體肉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處理的，做的好不好吃可差太多了。

　　最明顯的差異還是在精神面貌上，雖然衣服不見得高檔許多，可至少來往的人臉上都是精神的。三三兩兩下了工的同事勾肩搭背走進小酒館，電影院也成了半開放的免費場所，倒是裡邊的堅果小食更好賣了些。

　　還有新建的廣場，周圍武館的學徒傍晚都在操練，也有唱歌跳舞的，只是比起練拳的少上許多。雖然不至於完全回到過去水平，至少有了些生氣。

　　專車很快把人送到。司機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眼角有些皺紋，長時間沒理發，黑黑白白交錯顯得更加疲憊。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胖子問上兩句才會回答，謹小慎微的樣子顯然很在意這份工作，是不是看著後視鏡下的小照片，就是近視眼胖子也看見了那是他兒子。

　　都不容易，反正手上留個一塊也沒啥用，胖子賺錢不行花錢可是行家，敗家的速度就是大小姐都嘖嘖稱奇。三塊錢都塞給了司機，抱起心兒跟著悲風往戰鬥者協會走去。

　　自己不能暴露可身邊還有心兒不是，隨便露一手都夠拿個丙丁了，福利一發不就有錢回家了麽。胖子算盤打得不錯，可進去之後才是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戰鬥協會富麗堂皇，二十幾層的高樓大廈據說是以前大酒店改的。底層大廳是個圓形場地，自動門、電梯、自助查詢機、窗口服務台，以前的那些場所怎麽樣這裡還是怎麽樣，甚至還有免費提供的茶水點心，其財大氣粗看得胖子目瞪口呆。

　　陳亦鋒對這個組織又是歡喜又是懼怕，它的出現明顯是鼓勵人們抗爭，對未來發展用途不可估量。但自己高居榜首實在是……胖子擔心背後未必真如他看到的那麽簡單。

　　不過其他都是空想而已，至少從這裡騙點錢是不錯的。懷著這樣的心思帶著心兒排起隊，真正輪到他們時胖子才知道，這個狗屁協會有多嚴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