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女孩從沒有過這樣恐懼的感覺,思維感知順著那隻手像是被抽離出去一般。周遭的一切變得越來越飄忽,綠女孩再也聽不見戰鬥的繁雜聲,就連近在咫尺的心兒她都抓不住。
周圍的場景劇烈倒退,綠女孩忽然間身處幽暗之中,一切感知和力量都消失殆盡,像極了當初被禁錮在領主體內的模樣。
綠女孩怕了,她嘶吼,她逃跑,可四面八方都是暗黑。無論如何掙扎,體內屬於自然之力的能量都迅速消散著,綠女孩很快連思考的力量都沒有,神智快速沉淪。
都說人死前,過往的畫面會向放電影一般在腦中閃過,可綠女孩的腦中卻是蒼白。她和弟弟妹妹們一樣,天生地養,從不起眼的普通之物開始,一步步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自然之力是特別的,是所有普通之物中脫穎而出的幸運兒,但同時它們更是不幸的,千萬年的孤寂和生滅讓它們陷入了永恆之中,一場永遠看不到落幕的戲劇。
生老病死她已經司空見慣,弱肉強食同樣不足為奇。看過寒來暑往,看過秋收冬藏,看過日月更迭,看過滄海桑田。綠女孩的一生就是一場好看,它們這些所謂的幸運兒也只是台下看客。
力量是上天送給它們的禮物,可偏偏這種力量叫做順其自然,綠女孩的一生沒有特別值得留念的回憶,每一件對她來說都只是場好戲罷了。
非要說有什麽的話,也有,那就是屈辱。它被囚禁在領主之中的屈辱,兄弟姐妹們聲嘶力竭卻無能為力的哀嚎,當初的場景綠女孩依舊歷歷在目。那是她作為自然的寵兒,第一次升起不願順勢而為的念頭。
或許還有,最後那些看上去新奇的日子。只可惜那些日子太短暫了,短暫到綠女孩能從第一天開始記起。
一瞬間,很多念頭在綠女孩心裡劃過,有不甘、恐懼,有遺憾、羨慕,有憤怒、怨恨,可到了最後都化為光亮,化為五個小孩躺在房間談天說地的光亮。
人類很笨,以為它們自然之力不會說話便沒法交流,可那個胖乎乎的笨蛋哪裡知道,它們的交流全是在腦中進行的。
石嶽之力最喜歡和人類小孩一起種花的時候,她說她總是光禿禿一個人,要是有小花作伴該多好。
冰霜之力以前沒那麽喜歡笑,可自從見了一樣圓頭圓腦的人類後就再也忍不住,原來胖乎乎的不是只有他一個,他遠比表現出來的更喜歡人類胖子。
別看汪洋之力天不怕地不怕,這個弟弟是最怕孤單寂寞的。看著同伴們能吃能玩,汪洋之力一直羨慕不已,憋壞了的搗蛋鬼也有那麽多人陪著玩的機會。靈者沒有縱容過汪洋之力,小家夥不止一次說過有多喜歡新家。
當然,它們說的遠不止這麽些,就是綠女孩自己也同樣對未來有了期待。看見了那些人類後,生命之力忽然發現,原來生命不全然是周而複始、千篇一律的,還有太多她不曾看過的美景在未知的錢放棄。
只可惜這一切都到頭了。有生就有滅,萬事萬物都逃不過,她雖是自然之力也一樣逃不過。
“叔叔!姐姐她……”心兒又是一連串能量箭矢出手,連珠箭、融合箭、分裂箭、幻影箭……心兒會的手法全都被用上,迅捷而絢爛的攻擊落在深淵欺詐者身上卻沒什麽作用,心兒只能眼睜睜看著短發姐姐變成顆種子掉落在地上。
生命之力也被吸收了,似乎再也沒什麽東西能阻止怪物。
“心兒,把魔龍毀掉。我們還沒輸!”陳亦鋒顫顫巍巍站直了身體,斷劍緊緊握在手裡。已經沒有逃跑的可能了,既然跑不掉就放手一搏吧,死的人那麽多了也不在乎多自己一個!
“我來解決魔龍!小混蛋別讓我們都死這兒,我還沒救菲莉絲!”零博士忽然從天而降,微型傳送躍遷裝置讓他暫時擺脫了追兵。他是來了,後面追殺的戾獸也紛紛而至。
“拆了它博士!我還有辦法!”胖子兀自嘴硬,再次狂奔繞開深淵欺詐者,試圖用晶石手雷摧毀血煉大陣。
深淵欺詐者實力又強了一分,他需要做的只剩最後一步,就是把眼前這些惱人的家夥統統殺死,安心融合全部自然之力打開空台。他不會讓胖子得逞的尤其是在這樣大局已定的時候。
陳亦鋒分離狂奔,他何嘗不知道自己機會渺茫,可只有這一個辦法了。他要一個機會,一個引開深淵欺詐者讓心兒出手的機會。
到了兵敗如山倒的關頭,陳亦鋒還能想到聲東擊西獲取戰機實為不易。只可惜他這個餌並不算合格,沒跑出兩步就被黑球洞穿了小腿,心兒剛出手就已經被深淵欺詐者察覺。兩聲巨響傳來,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倒飛了出去,心兒還幫胖子擋下了近半攻擊,瞬時受了重傷。
“博士……”胖子還有最後的希望,四具傀儡啊,只要有一具突破魔龍……
又是一聲巨響,魔龍振翅扇飛零博士,那些傀儡立刻回身保護,再想攻擊已經得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戾獸。
輸了,這一戰陳亦鋒徹底輸了。失去了靈者,失去了生命之力,現在就連自己的性命都要失去。或許能最後保護心兒一下是胖子唯一的寬慰了吧。
絕望的閉上眼,能做的他都做了,陳亦鋒終究不是神,豈能事事盡如人意。
“轟隆!”地下石殿忽然響起猛地爆炸,地動山搖巨石滾滾落下,爆炸聲接二連三響起,不多不少正好五聲,整個地底石殿都在崩塌。
“你還有……”
“博士你做的?”胖子驚訝的看著零博士,卻發現怪老頭也一樣看著他。究竟是誰?明明胖子底牌耗盡了,為什麽還有……
五聲,一股不詳的預感在胖子心底升起,為什麽和家裡的肥兔子一樣……
不敢多想不敢細問,不管是誰,他的機會來了!絕地反擊的機會!
“博士!”胖子再次往前衝去,整個石殿都在崩塌,所有的戾獸都在逃竄,只有他衝向最中心,衝向那個不可撼動的身影。“這張討厭的臉,不是你該用的!死吧畜生!”
零博士和心兒不傻,卻都少了分急智,或許心兒長大了能超越胖子,可現在依舊被巨大的逆轉所震驚,驚喜之下連出手都忘了,又怎麽會想到爆炸的來源。
他們是一家人,一個人可不光是胖子和心兒,還有太多擁有美好回憶的成員。
“別打我……疼……”深淵欺詐者一下子變成了苦瓜臉,失去血煉大陣壓製,主導的命格瞬間被壓了下去,此起彼伏,交替不止。
“心兒!攻擊他!”胖子使不出任何劍招來,斷劍無鋒無刃只能當錘子使,就算這樣還是奮力砸向深淵欺詐者。這是唯一的機會,用生命堆出來的機會!
零博士也反應過來,再顧不上什麽自保,四具傀儡齊出,五顏六色的玄力攻擊排山倒海落下。
心兒跑的很快,最為熟稔的《玄力浩劫》連番出手,本就被打得東倒西歪的深淵欺詐者更是直接摔倒在地,一時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有機會!很有機會!胖子更加賣力,拳頭往那張熟悉的臉上狠狠砸去,非要讓怪物面目全非不可。
“沒用的,哈哈哈!沒用的!我是無敵的,我是天地的至尊!”那個蒼老的聲音又一次響起,胖子被掀翻在地,深淵欺詐者居然在這麽點時間裡就奪回控制權。
時間!還差一點時間!
“心兒,還記得嗎, 我們還有沒完成的玩具。”聲音又變成了清麗的女聲,那個和曲一模一樣的身影變得安靜下來,似乎所有的力量都被這個沉穩的女聲壓了下去。是生命之力,剛剛心兒沒能救回來的短發姐姐。
“我們一起把它做完好嗎?大家一起。”沒給心兒反應的時間,人影雙手合十抱在胸前,一道碧綠的光從額頭湧出,直直照在了心兒鑄造完成的符文劍刃之上。
心兒不傻,相反很聰明。小女孩立刻知道了姐姐的意思,重鑄禦虛同時讓它們逃離壞蛋,小女孩怎麽會不幫忙?快步跑過去搶走了胖叔叔的斷劍,符文劍刃和斷劍擺放在一起,綠光帶著磅礴的玄力落在斷刃中間。
陳亦鋒沒想到重鑄禦虛的機緣竟然在此,不可置信的看著綠光之外,粉、白、藍、黃四道光芒一並落下,光芒中藏著歡聲笑語,就像是他們一家人的回憶一般。
明明沒有聲音,胖子卻聽得明明白白。
“大胖子我想你啦。”
“叔叔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的……”
“好黑啊,我想回家……帶我回家好不好?”
“嘻嘻嘻,你的腦袋比我還大哦……”
“謝謝你,人類……叔叔。”
最後就連黑光也落在禦虛之上,斷劍和符文劍刃強烈顫抖起來。胖子抹了把眼睛勉強看清楚身前,立刻拿出試劍石口袋朝心兒扔去。
試劍石落入六色光芒中化為金黃,金黃到了極致處,一道曼妙又不染纖塵的靚影從中走出來。
“醜八怪,我回來了。”
悲風!劍靈悲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