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心醫院出來，陳瑾帶著體檢報告返回臨時租住的屋子。回來已經兩天了，竹竿也被寧水遙拽回隊伍報過到，只是隊伍的狀況淒慘得出乎意料。

　　自伍嵐、羅鳴往下，一萬人的機甲精銳部隊折損近半，還有兩百多人需要長期治療。即便那些已經恢復戰鬥力的，身上也多多少少留下傷痕，他一個獨眼龍走在軍營裡居然不顯突兀。

　　老五從編制上來說依舊屬於南都軍區管轄，只不過實力壯大完全不必聽從調令。再加上大部隊在上西京駐守，南都軍區和市政廳心照不宣，沒有下達任何指令，只是撥了塊駐地出來讓他們休養生息。

　　何凱的腿傷恢復得還不錯，經過治療處理，至少腿上的神經總算沒有壞死太多，裝上義肢還能下地行走。只不過胖子不答應，非說等他另想辦法。

　　既然陳亦鋒能說出這句話來，何凱也沒什麽好猶豫的了。事實證明，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家夥，總是在歪門邪道上特別聰明，或許真能靠外星技術恢復如初呢?何凱本就慢慢接受了殘疾的事實，此刻更沒什麽看不開的了。

　　見到陳瑾格外高興，坐在輪椅上還興衝衝跑去請假，一下午兩人喝了整整六瓶白酒，該說的不該說的全在酒裡頭。

　　原本竹竿已經回來，按理說也一樣應該住在軍營。只是每天要去中心醫院檢查眼睛，準備手術，身邊又偷偷帶著大哥，竹竿索性在外邊租了間屋子，正好讓炊事班的人也先住下。

　　違抗軍令不是小事，即便是被默許了也一樣。要是走了也就罷了，現在再想回去就沒那麽容易了，就是陳瑾也沒把握說服老五格外開恩。

　　“小啞巴魚呢?快把魚拿過來。動作快點，都六點了還吃不上飯。”陳瑾租的公寓不大，三室一廳一廚兩衛。仇懷柔和關康一間，陳瑾單獨一間，剩下五個擠在一間，感情不見得好了多少，相互之間倒是熟絡許多。

　　閻班長難得不用自己下廚，這位曾經的大毒梟居然還有做菜的本事，地道的剁椒魚頭聽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

　　“老瑜，你會做不辣的菜嗎?這幾天和你一道吃都快噴火了，再吃下去衛生間全得是血。”

　　“假郎中你惡不惡心！又欠扁了是吧?”仇懷柔一聽臉上馬上紅了起來，這個世道對女人來說最缺的可不是糧食和武器，而是內衣、衛生巾，越是身處文明城市這種缺乏感越是強烈。

　　“金爺你別......我妹吃飯呢。”關健稍稍嗔怪了句，看了對面的仇懷柔一眼，繼續一左一右喂起光康來。妹妹是不能挨餓的，一餓肚子就大吵大鬧，關健可等不了陳瑜磨磨唧唧的年夜飯。

　　“小關，那藥喝下去還沒反應嗎?這都多少天了，要不然再讓夥夫長拿一瓶試試吧。”閻班長看著關康可憐，在一起待久了更是心疼這兩兄妹。哥哥做死做活一個人活著兩條命，妹妹無知無覺卻只能一直吃苦挨著，這樣的生活太絕望了。

　　“昨晚發了身汗，可能今天能行。”關健也不敢多說，自己能不能成為異能者太重要了，他心裡的忐忑可遠比閻班長來得多。

　　“行，過些日子我們去城外再戰鬥戰鬥，一定有幫助的。”

　　“小健哥，你也別太著急，康康的病也不一定只能靠異能。咱們不是去中心醫院檢查了嗎，等報告出來或許還有別的法子呢。”仇懷柔在其他人面前都是凶悍如虎，只有到了關健這兒一口一個哥哥，聽得身邊的大老爺們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嗯。”關健點點頭，笑容有些苦澀。希望對他們家來說永遠是虛無縹緲的，越是苦苦掙扎，越是發現無路可走。

　　“回來了，夥夫長回來了！”

　　“小瑾快坐下，嘗嘗這剁椒魚頭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你們吃。關健你怎麽樣，還沒覺醒嗎?”陳瑾還是不待見哥哥，即便這次見面，兩人的關系緩和不少，可一個壞事做盡的蠢人實在不是竹竿願意相處的。

　　“還沒......”關健放下筷子抬起頭，希望能從夥夫長嘴裡聽到些好消息來。

　　“陳瑜，你該不會給我假藥吧?這玩意兒到底有用沒用?”

　　“小瑾你這話說的，我是你哥我會騙你嗎?這藥的作用是激活異能覺醒所需的隱性基因，作用等同於讓有天賦的人不用戰鬥直接覺醒，說到底就是催化劑，改變不了本質的。”陳瑜高興，一說就是大段。小瑾很久沒理他了，就算是埋怨也比冷漠好不是?失去了才知道寶貴，比起錯過了的親情，錢和地位算個球。

　　“該研究的你們不研究，亂七八糟的事兒倒是偏要瞎折騰。關健你和我去見個人，帶兩個菜過去。康康啥時候恢復就看你這個哥哥的表現了。”陳瑾罵罵咧咧鄙夷了幾句，也不吃飯了，把煩心的檢查報告隨手一扔，穿上外套就轉身出門。

　　“你別發呆呀，快準備禮物！我和你一起去吧，真怕你得罪人！”仇懷柔拍了關健一下立刻收拾起來，一溜煙跑出門追了上去，倒是讓一桌子的人都傻了眼。

　　得罪人?關健還能比你仇姑娘擅長得罪人嗎，這家夥不是去幫倒忙的吧?

　　這是注定，竹竿這一趟去只是撲了個空，胖子住的公寓此刻哪裡還能找見一個人。一大家子連一口年夜飯都沒能吃上，此刻已經全體出動，匆匆趕赴錢塘。

　　“悲風怎麽樣，暴動的變異體有多少能找出來嗎?”飛行梭速度很快，離開十來分鍾便已經進入錢塘境內。從天上遙遙望去，目之所及哀鴻遍野，別說活人，就是喪屍、變異體都難逃被廝殺分食的命運。

　　“全打開了。尤其是城南、城西的高級變異體，已經有吞噬融合的五品怪物出現了。”悲風臉色不太好看，怪物之間的殺戮最是殘酷，出現在屏幕上的一幕幕，滿是觸目驚心。

　　“咪啞，你有辦法嗎?”胖子一陣頭大，看起來這個年已經沒得過了。就算不管變異體死活，周圍城鎮已經開始受牽連，這都是三角洲計劃的基石所在，斷然沒有聽之任之的道理。

　　“我沒辦法交流......它們很奇怪，和北府的一樣！”小咪啞用力閉著眼，額頭上蒙了層細汗，超級變異體居然無法掌控下屬，錢塘之險遠超胖子預料。

　　“把圖像放大看看，怪物身上是不是都有紅血管爆出來?”

　　悲風取了幾張放大，畫面裡變異體滿眼通紅在互相廝殺，但凡是發了瘋的身上都有些特別之處，陳亦鋒看見的紅色突起便是其中之一。

　　“被控制了，應該是JR5弄出來的。難怪只有他們三個沒事......這樣，一人一邊，從外而內，優先保護城鎮。悲風辛苦你多負責些，醜醜機靈點，打不過就跑記住了嗎?”胖子也來不及降落，一看正好在城東郊區，趕忙上了降落艙。

　　“叔叔你去哪兒?我......”心兒不放心叔叔，沒有禦虛在手，胖叔叔就是個人肉沙包，死不了卻也就白白挨揍。

　　“我去找沈無渝！保持通訊，不必留手，速戰速決！”降落艙彈射而出，飛速降落砸在地面，飛行梭朝著戰鬥密集的城鎮分別飛去。

　　一降落，遍地的屍骨殘骸迎面而來。錢塘一樣剛下了雪，白茫茫還沒散去，各色的血液充斥了整個城市。高樓坍塌，大橋損毀，車輛焚燒殆盡，破壞的痕跡比比皆是，眼前的哪裡還是陳亦鋒朝思暮想的家鄉。

　　“吼！”眼前，一隻中級二品的緋狸滿嘴鮮血，紅著眼死死盯著對面的大地飛熊。四品的大地飛熊已經身受重傷，接連的戰鬥斬獲極大，可損傷一樣慘重。那雙翅膀已經千瘡百孔，一隻眼睛是剩下了血窟窿，整條尾巴被生生扯斷。

　　它們的身旁還是三花蛇堵住退路，誰贏了勢必又要遭到三花蛇同樣的襲擊，而天上的腐毒雕盤旋已久，這是一場分不清螳螂和黃雀的無盡戰鬥。

　　怪物吃人，人吃怪物。現在怪物之間已經互相吞噬，這麽一個世道，距離人徹底淪喪為怪物還有多遠呢?深吸口氣，陳亦鋒強忍住心裡的悸動，盡量不去看煉獄一般的場面，調整降落艙重新啟動，飛快朝著沈無渝留下的地址駛去。

　　“二師兄二師兄！外層防禦被突破啦！我們快逃命吧！”小無涯慌慌張張跑進來，會議室除了沈無渝之外，還有一眾骨乾。陸無涯這個少主人不懂鼓舞士氣也就罷了，偏偏在這種時候還要添亂。

　　“小無涯坐那兒，你父親的增援很快就到，別鬧。”沈無渝隨口喝止，繼續部署起接下來的防禦和反擊方略。

　　“我爹要來啦?二師兄你別騙我！那我快去把小牛藏起來！”小光頭一聽更怕了，外頭的怪物哪有老爹恐怖，二話不說就往工廠外邊跑，他的金殼龜牛還在門口禦敵呢。

　　“讓開讓開！哞哞快回來，壞蛋老爹要來抓你啦！”

　　“哞......”

　　“快，我帶你躲起來去，我們......那是什麽?老爹已經來了?”

　　“小無涯！你們果真在這兒！快，帶我去見你師兄，我知道錢塘出什麽事了！”胖子跳下駕駛艙，伸手拍了拍小牛的腦袋，看見小牛靦腆而乖巧得動動脖子，心裡的想法越加確定。

　　血眼終究還是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