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亦鋒的挑釁舉動徹底把市政廳逼上梁山，所有部門主管和軍區大佬都被要求參加緊急會議。

　　一方面，平民私自公開動用極刑觸犯了臨時治安條例。另一方面，不少南都中高層幹部過家屬也涉案，於情於理，市政廳都必須站出來說話。

　　會議的內容無非分兩部分。其一，深化打擊南都犯罪集團，取締非法組織。其二，對於蔑視法規的狂妄分子拿出個處理意見。

　　前者並不難，平台、情報甚至行動人員都已經有了，市政廳只需要順水推舟繼續出動四城守備軍即可。不管陳亦鋒的情報是否屬實，先抓捕犯罪分子才能平息民怨。

　　可對於後者，大多數與會高官都沉默了，半天也沒人先開口。

　　“怎麽都不說話?吳檢察官，按照治安條例，陳亦鋒應該怎麽處理?”唐哲坐在首座等了半天，下邊可沒一個好對付的，棄車保帥只怕是在所難免了。

　　“傳播不良信息，影響公共治安，判處六個月到兩年。非法發布通緝懸賞，判處三個月及五千罰款。威脅、故意傷害、殺人，且情節惡劣，造成極大社會恐慌……”吳檢察官停了下來，有些為難的看向唐哲。

　　“說下去。”唐哲敲敲桌椅，這時候唐舒婷悄悄進了會議室，坐在最角落旁聽起來。

　　“數罪並罰，當處沒收個人財產，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死刑。”

　　“既然法規上寫得明明白白，那就……”唐哲立場明確，此刻沒有絲毫偏幫。

　　“老唐你別急呀。如果按照治安條例就行了還開什麽會，我和紀叔不白跑這趟了嘛。沒人說我就先說吧，我覺得這小子挺好，先斬後奏不假，可還通知萱兒給大家留了面子，這外邊說咱好話的聲音了不少。”林海便侄女兒的方向看了眼，唐舒婷都快急得跳起來了，這才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

　　“總司令你這叫什麽話，難道陳亦鋒濫用私刑還成應該的了?照你的說法市政廳還得感謝他陳亦鋒了?他既然一言能定人生死，我看市政廳還是解散算了，重新回古代讓他做皇帝好不好?”

　　林海這一開脫簡直就犯了眾怒，好幾個聲音立刻跳出來指責道。或許這些人未必當真在乎律法權威，可陳亦鋒三番五次損害他們權益，絕沒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都吵什麽！姓劉的，你家小子涉案被抓那叫罪有應得，你跟誰在這兒拍桌子呢！”老司令一發怒，會議室立刻又安靜下來。

　　南都高層中，要說誰資歷最老，口碑最好，無疑就是他紀春舟。和林海這樣的將門世家不同，老司令有如今的地位全是靠雙手自己打拚出來的，在那麽重要的南都軍區能和林家子弟平分秋色，說沒有點能耐簡直是笑話。

　　“既然說到這兒，也都別捏著了，他陳亦鋒的是非功過索性都攤開來說。吳檢察官，你既然清楚觸犯條例該怎麽處置，就也明白立了大功怎麽獎賞。咱們要懲罰也得人家心服口服，否則誰是暴權還說不好呢。”老司令一句話救了陳亦鋒，如果真的按照法規，胖子決計沒有活路。

　　“行啊，那就索性都說明白。最開始異能協會的主意就是他弄出來的，後來闖了多大的禍，結果現在呢?不思反省，還強行重建異能協會，出不出亂子且不說，之前的危害總該他負責吧。”說實話，這慢屋子裡頭，反對陳亦鋒的太多太多了，隨便找找都是毛病。

　　“還不止。南都空禁是明文規定的，軍區調用飛機都要提前申請。之前打仗事急從權，他私自動用大型飛舟也就罷了，可現在天天懸浮梭飄著的還是他。”

　　“武器也是，黑商裡一半的大殺傷性武器全從陳亦鋒那裡流出來，贈予確實不犯法，可流到非法之徒手裡後果不堪設想。”

　　“他還把機甲軍團交給上西京，伍嵐本就有自說自話的苗頭，他這麽做無疑是損害南都利益。”

　　“那不然呢?按照你這意思，他應該把機甲搬你家去?”老司令對陳亦鋒印象不錯，即便拋開私人恩怨也一樣。當初他要殺小怪物是為公心，今天胖子殺光罪犯一樣是公心，當律法強大有力時確實應該依靠律法，可這麽一個怪物橫行的世道，就得有比律法更強硬的東西。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這叫公共利益，人家種塊地都要納糧，他作為南都一份子難道不該出力嗎?”被反駁的物價局局長不高興了，他也沒偏袒哪邊，真論起來陳亦鋒還是唐家女婿呢，為南都出點力錯了嗎?

　　“你這不胡鬧麽。種地納糧那是因為有個人收入在裡邊，這是稅。陳亦鋒的機甲是在南都賺來的嗎?就是天皇老子來了也沒有收他錢的道理啊。”

　　“怎麽沒有。機甲使用是不是會損耗路面?能源消耗是不是會造成汙染?贈予行為是不是有廣告效果，最終產生附加值?這錢，就是該收。”稅務局和環境局的老大又站出來，其實該不該的界定很模糊，非要這麽說也沒法反駁什麽。

　　可誰都清楚，南都現在哪裡還有什麽道路使用費和環境費，他們是存心要陳亦鋒不好過。

　　會議進行了很久，陳亦鋒在南都短短兩月，這一統計，居然違反了各項法令法規近白，偷稅漏稅的款項更是到了驚人的地步。小項不說，他讓咪啞消化的本命之力足足四五十種，嚴格來說攻擊南都的變異體死後，也是屬於南都所有的戰利品，陳亦鋒確實沒有權力隨意處置。

　　一旦上綱上線，這問題可就太大了。胖子等在門口又不知道裡邊的討論，就是想為自己爭辯一句都辦不到。想想也好笑，自己拚死拚活才殺掉的凶殘怪物，死後居然成了南都的財產，怪物活著的時候怎麽沒見南都把它帶回去。

　　問題大歸大，可陳亦鋒的貢獻誰也無法遮掩。不提破滅松菊商會霸佔南都，也不提南都守衛戰的無上功勞，就說他拿出錢來新建的中心醫院分院，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衛生防疫局讚賞有加。

　　會議開得很晚，功過雖說不能相抵，可終究還是要考慮處置陳亦鋒所造成的後續影響。恨的人恨透了胖子，愛的人有愛得瘋狂，似乎怎麽處理都不算穩妥。

　　胖子一個人等在門口，大會議室外來來往往有不少公務員，但凡經過的都會偷偷朝他這便看過來。秘書更是幾秒抬頭一次，又立馬慌慌張張低下，生怕被他察覺。一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魔鬼，但也一輩子不想靠近這樣的魔鬼。

　　“鋒鋒。”會議室的門終於被打開了，大小姐帶著忐忑走了出來，緊緊抓著胖子的手，她也不知道父親最終會如何處理。

　　“開完會了?”胖子笑笑，既然做了就沒什麽好怕的。是對就堅持，是錯就認罰，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其他的代價，也沒那麽重要了。

　　“嗯......我們先上樓吧，我爸馬上到。”

　　“好。”被那雙輕柔的小手牽著，陳亦鋒能感覺到手心裡滿滿的濕熱，看來最緊張的似乎還不是他這個涉事人。

　　進了辦公室沒多久，大小姐剛坐下來開始提醒會議中最大的幾個問題，唐哲便推開了門。

　　“唐叔叔。”

　　“坐吧。婷婷你也坐著。”

　　“爸......結果怎麽樣了?”

　　“小陳啊，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後悔嗎?如果再給你個機會，你還是這樣動手殺人嗎?”唐哲從始至終一直沒有表過態，誰也不知道這位準嶽父對陳亦鋒究竟是舍棄還是袒護。

　　“這張照片是咪啞給我的，他們班開學時集體照。叔叔您看，這就是剛剛那男孩。”

　　“鋒鋒你！”

　　“沒事的大小姐，安心。他叫周琪，是南一軍在集結時，從淮南救回來的，救他回來的那位烈士已經犧牲半年了。這是小霞，名字是孤兒院給起的，連姓什麽都查不到。小霞的母親以前是醫生，這孩子才七歲就懂如何包扎急救。”

　　“還有這些，都是剛入學的孩子，大的十來歲，小的才七八。唐叔叔你知道嗎，就是我今天動了手，小霞還是已經死了。醜醜找到她的時候只剩下一具空殼，心肝脾腎全都成了明碼標價的商品，您知道一雙眼睛能賣多少錢嗎?三千五。”

　　唐哲更加沉默了，看著桌上的相片不言不語，那張臉上看不出絲毫波動。

　　“唐叔叔，我相信市政廳也相信您。大動蕩時代，必然無法一下子恢復過來。但我能等，這些孩子們呢?我多等一天就會出現好幾個三千五，我少殺一個就會添好幾個小霞。我知道我這麽做未必對，可如果重來，我只會殺得更早殺得更多。”

　　“爸，鋒鋒說的沒錯，現在市政廳疲軟，無力阻止難道就不該有人站出來幫忙嗎?爸……”唐舒婷緊緊抓住胖子的手，她心愛的人兒不是怪物，從來都不是。

　　“小陳，老爺子一直說你聰明。你說說，讓你自己去錢塘，你能站穩腳跟嗎?”唐哲依舊面無悲喜，漫不經心的說了句不相關的話。

　　“啊?爸！”大小姐一愣，下意識覺得父親打算放逐陳亦鋒。

　　“能。一定能！”胖子緊緊抓住唐舒婷的手，這一瞬間完全明白了唐哲的良苦空心。錢塘，現在正是個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