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鋒，我們很久沒來江邊散步了。”唐舒婷牽著陳亦鋒的手，江風吹在臉上，一絲絲一縷縷，吹走了六月尾的暑氣。天氣已經越來越熱，也只有江邊能找到一抹清涼。

　　“是啊。上次是兩年......還是三年前了吧?”陳亦鋒看著眼前的浪濤湧過，恍如隔世。末世到來，一路北上，被困放逐之地，出來之後又是連番麻煩。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年了，父親母親離世也該有兩年了......

　　“你這日子是過糊塗了。”緊了緊胖子的手，唐舒婷似乎已經熟悉了那殘缺的感覺。她的鋒鋒永遠是這樣，幫得了任何人就是幫不了他自己。但也是因為這種無可挽回的缺憾，才讓他的付出變得那樣真切，如果事事都是輕而易舉，還有什麽值得珍惜呢?

　　“大小姐，這世道我呆得越久，越是能看見好笑的事兒。當爹的是害人的罪魁禍首，做女兒的卻成了救人的關鍵所在;有怪物殺人為了保護它們的孩子，有人殺怪物為了守衛身後的家園;有宗門毀家紓難，也有高人避世離索。這世道，我越來越看不清人和怪物的區別了。”

　　“看不清嗎?你這臭東西心裡明白著呢吧。你不是經常告訴我，劃分敵友的永遠不是族群嗎?朋友就是朋友，是非對錯終究還是朋友對吧。”唐舒婷緊緊挽著陳亦鋒的胳膊，有些話不說明他就能懂。

　　“哎，終究是朋友啊……”胖子微不可覺的歎了口氣，在父母和嘉嘉的墓碑前鞠了個躬，最終還是沒再多說選擇離開。

　　“糖糖，我這邊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七月到九月，八個練習計劃就能徹底佔據錢塘。然後我再整合全校和瑤瑤、曾悅開展聯合行動，九月初你就要得手接管三角中心地帶了。”尚且沒到抉擇之時，胖子習慣性選擇忽視問題，把注意力重新拉回三角區域計劃，三城互通已經能開始實現。

　　“好，你的兩個項目讓市政廳寬裕不少。軍區也因為孫家的武器偏向你，現在重提計劃應該順暢許多，我回去就開始準備起來。”

　　“不過我還是要提前說一句，我請瑤瑤和曾悅可沒少花力氣，還有寒雪和沈無渝，沒有他們加入計劃一定受阻。所以最後的分配問題……”現在還只是他們私下交談，要是這都說不好到時候只會更艱難。

　　“這是當然。南都東郡現在都面臨人口過多的問題，再要土地其實也於事無補。這次合作只是三城計劃第一步，成功了一榮俱榮，後面獲益之處還有很多，我爸這點遠見總是有的吧?”大小姐巧笑起來，什麽時候她的鋒鋒也開始懂得顧全大局了，竟然還會為大家考慮利益分配。

　　“我不是這意思啦。咱們大小姐冰雪聰明的，有這樣的女兒，老爹怎麽可能不睿智呢?”陳亦鋒隨口就是一記馬屁過去，聽得大小姐甚是滿意。

　　“你這其實是在誇自己吧?我可沒心兒聰明，你這又當爹又當媽的豈不是睿智上天了?”

　　“哪裡哪裡，我也就一般水平吧。”一個花枝亂顫，一個得意洋洋，懸浮車裡的氣氛歡快了不少，先前的煩愁一掃而空。

　　回到城西的丘陵地帶，一下車，原本冷清的山腳已然恢復了往日的熱鬧。這裡曾經是聞名遐邇的一座古寺，始建於東晉年間，興興衰衰千年，修修補補一直流傳至今。九萬平米的土地上全是曾經的繁盛悠遠，破敗一年多的時間，終於在胖子手裡再次興起。

　　寺廟門口有塊很大的空地，以前是停車場和市集，現在都被前來定居的老兵和婦女們承包下來，賣點心、賣水果、賣文具、賣繩索陷阱、甚至還有賣月考試卷的，總之山上學校裡缺的東西這裡都能找到。

　　不少學生們下了課就山下跑，市集有暗鬼帶變異體輪流守護，倒不存在太大安全問題。這些大家夥不吃人的時候還挺可愛的，不少膽子大的小姑娘已經敢伸手擼上一把毛，當然躲起來砸石子的也不少，萬一被暗鬼抓到少不了被罰抄班規。

　　“大小姐你還沒來這裡逛過吧?我帶你四處看看，還真別說，我本來以為做不了什麽生意還得搭錢進去，沒想到他們自己就把鋪子都弄得有模有樣了。”市集很大，沿街而設立。有店面的，有攤位的，有小車的，還有弄了張草席擺地攤的，滿滿當當全是自己做生意的。

　　陳亦鋒帶著唐舒婷四處走走，這邊進了水晶雕刻的店，那頭又出來看雜耍。街頭的糖葫蘆攤擠滿了低年級小朋友，路邊的電影院又全是十七八的小年輕，間或還有各種社團活動的包場和宣傳，最皮的那些孩子賴在遊戲廳門口走不動道。

　　拾級而上，路過山腳林地訓練場，學校的唯一一支武裝力量正在炎炎烈日下訓練。受傷士兵組成的自衛隊已經訓練兩月，身體的殘缺都被高科技代替，雖然比不上過去那般活動自如，但也力大無比，不用再擔心被攻擊毫無招架之力。

　　訓練這些老兵的是秦曉樂，在山上住了幾日非要找點事做，這一下倒是省去了悲風大部分的時間。

　　繞過林子，再往上又是一間過去的寺廟，如今成了關健兄妹的居所。關健依舊躺在床上口眼歪斜一動不動，按照明雅的推測，傷了脊柱神經和腦垂體，多半只能是植物人了。只是關健運氣比妹妹更好些，哪會兒他得一個人照顧妹妹，而現在卻有關康和仇懷柔一起照顧他。

　　關康每天的工作除了照顧哥哥日常起居之外，就是練習異能幫助胖子以換取生活物資。實際上陳亦鋒對這對兄妹很大方，要什麽給什麽從來沒想過要求，只是女孩似乎並不喜歡欠別人，復活了六七百沒手沒腳的喪屍，倒是又有充足的觀察樣本。

　　心兒的喪屍病毒萃取技術加上關康的喪屍復活術，讓喪屍一點點恢復生前神志，然後慢慢修複身體似乎不再是夢想。只可惜雙親走得太早，否則......

　　再上山就有兩條路了，一條是往北，一條向南，都是快速、穩定的叢林列車。北邊的北高峰是四葉學院的小學部，南面是大學區，西邊還有塊不小的空地正在準備開發，中學部已經提上了日程。

　　往北到了北高峰，學校再次映入眼簾。上回唐舒婷來看他時還是四月中，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學校周圍確實發生了許多新的變化。

　　首先是山腰處多了許多二三層的平房，沿山而修，格局大小完全依照山峰走勢，最小限度對山體造成損害。這一處處平房簡單漂亮，周圍還人為栽種了不少花草，溫馨之中又充滿了自然的氣息。

　　這是新造的住宿區，類似的區域還有好幾處，分別提供給老兵、婦女和就讀孩子的家長。租金之低廉難以想象，教職人員家屬甚至能免費居住，這些都是胖子吸引人來的手段。

　　其次是兩座高峰中間的索道，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小姐的注意力。說是索道其實並不準確，唐舒婷還從沒見過類似的設施，透明的圓柱體連接兩處，裡邊能容納上下兩顆膠囊似的載具並行，速度之快一眨眼便閃過，往返兩座山峰也就幾句話的功夫而已。

　　“這是新來的幾位教授設計的，其中大部分技術設想都是參考心兒的知識，雖然有些普通，但卻是真正意義上第一座咱們自己設計的玄能設施。”胖子介紹起來臉上都帶著光榮，說著又把手往半空一指，大片折疊的懸空土地慢慢移動過來，驚得大小姐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中央星域的種植技術了。土地分層折疊技術、重力抵消裝置、基因優化種子，加上精確到零點零一的光照、水分、溫度和空氣，就這麽一小塊，年產量已經能滿足三千人的消耗。”同樣是沒見過的科技，人家中央星域的就高端到不行，看過之後再回頭看看空中通道，不就是拿天上來的地鐵嗎?好像也就那麽回事兒。

　　“今天又辦活動啊?好像我每次來你的學校都沒在上課，確實挺像是你能乾出來的事兒哦。”唐舒婷取笑了句，踮起腳往學校裡張望。

　　“別提了，小折耳非要辦的。勞民傷財我怎麽說她都不聽， 這死孩子現在越來越難管了，比咪啞還不聽話！”一說起活動，胖子立刻擺出一副臭臉來。

　　“哦，那我知道了。不是讀書會就是運動會了吧?”大小姐拽著胖子的手往學校跑去，她可好久沒再感受一下學校的氛圍了。

　　“哎......不會有哪個胖子喜歡運動會的......”拖著長長的歎息聲，胖子被迫參與進去。

　　這位十天裡九天半無所事事的校長，在學校裡毫無名氣，甚至連開學典禮都沒露面。除了個別教授認識之外，大部分老師都不知道他就是學校的創建者，更別說陸續入學的學生們了。

　　不認識有不認識的好處，陳亦鋒自己悄悄在食堂邊開了個零食店，好好過了把當老板的癮頭。但原來賣零食給孩子們並沒有想象中的清閑，幾十張嘴嘰嘰喳喳，還有拿了東西忘記給錢，給了錢忘記拿東西的，甚至白拿了還騙胖子忘記找錢給他的。

　　店鋪開了三天陳亦鋒就受不了想關門，結果這一歇業又是無數意見、投訴送到顧清清那裡，小折耳逼著他再開幾天慢慢歇業。平日裡就夠他心煩了，何況還趕上了運動會......

　　“老板兩瓶礦泉水！要冰的！”

　　“兩分。”

　　“那不冰的呢?”

　　“還是兩分。”

　　“那你光給我冰唄?冰不要分！”

　　“你給我滾！”

　　“死胖子你又皮癢了！怎麽和孩子說話呢?”

　　“我給你拿冰去......”幾百張嘴在眼前嘰嘰喳喳就是合不攏，好想立刻暈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