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啊，大了。”雲秋心歎了句。要是真隨隨便便就能報名進去，她還煩惱什麽，自己那粗神經的丈夫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

　　錢，到了頂尖的層次，連個屁都算不上。削尖腦袋想進去的哪個不是富商巨賈、豪門權貴的孩子?錢有什麽用，哪家還差這幾個錢了?

　　“麻煩就麻煩在不容易進，我說得更直白些，現在我們這仨孩子隨便哪所都送不進去。”雲秋心重新拿起那些學校的資料解釋起來。

　　“這所，南都一小。每個孩子報名之後都要面試，學前基礎要求不低，還有才藝和閱歷上的要求。不光是孩子，家長也需要被面試，受教育水平和工作環境才是最基礎的，你說你一個普高文憑咱能送孩子進去嗎?”

　　“孩子上學怎麽還要看我文憑了，再說不是有張家嫂子嗎?她......”

　　“嫂子是中專畢業，難道你讓嫂子去面試嗎?”

　　“那你不是能......”

　　“好了，面試咱們先不討論。你再看看這些硬性條件。雙語學校要求家庭年收入必須在八萬兌換幣以上，還要有附近學區房。武極小學要求父母雙方必須丁級以上，或有一方屬於協會異能者，每年花費的修習費用一萬二兌換幣。華南實驗要求最簡單，拿到區比賽前三名就行，或者名家泰鬥的推薦信，沒有就只能參加筆試。”

　　“你說說，那仨天天玩成泥人的小家夥，能去哪一所?”

　　“八萬我們都是夠......但三個孩子就得二十四萬......還要三所學區房......”賀香白暗自怎舌，他的公司能賺錢不假，可也不是開鑄幣所的不是。一大家子的開銷擺在這裡呢，難道為了三個孩子所有人喝西北風去?雙語學校的要求顯然不現實。

　　“戰鬥者公會丁級我倒是能努力試試，可時間也不夠啊。再說要家長雙方......”雲秋心連十斤重的米都背不上七樓，還丁級呢，想加入戰鬥者公會都夠嗆。

　　“區前三和考試......秋心，要不你去問問人，看看哪個名家願意......”賀香白自己都不好意思說下去。

　　“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你看看怎麽辦吧。”雲秋心又忍不住白了丈夫一眼。她要是認識人還需要苦惱嗎?真以為大師遍地都是啊。

　　“這些不行的話，要不然就去差一點的學校。反正以後孩子們都能來公司幫忙，也沒關系吧。”賀香白說出了最真實的想法，實際上他也不讚成為孩子上學的事投入太多，有閑錢鋪上地暖不好嗎?南方的鬼天氣陰冷得可怕，用不了仨月又是冬天了，老賀可不想再遭一回罪。

　　“關系大了。剩下的公立學校沒有市政廳撥款，沒有優秀生源進入，設施條件低劣不說，待遇低下教師水平也很糟糕。好，你說這些都不是問題也行，但入學的多半都是附近野孩子，還有許多孤兒院的。偷盜、辱罵、打架、早戀、混社會，惡習染了一身。隔壁街網吧那兒子你見過的，才十二歲就瘦成竿子，手臂上的針孔比頭髮還多。”

　　“老賀，你千萬別小看環境的影響。這樣的學校，你敢把戰友的孩子送進去嗎?”學壞三天，學好三年。雲秋心經歷過的事情太多了，環境對人的影響往往在潛移默化之中，平時確實看不出什麽，等真的出現問題已經遲了。

　　即便不指望孩子成龍成鳳，至少也不能離了自己沒法生存，靠坑蒙拐騙連飯都吃不上吧。

　　“秋心，你這是不是太嚴重了......人學校好孩子也有啊，我看菜場劉嬸那閨女就挺好，你是不是太擔心了點。”

　　“劉嬸的女兒確實爭氣，在學校裡被同學欺負也沒告訴大人過。你沒發現她整個夏天都穿長袖回來嗎?要是可以選，那孩子願意去那樣的學校嗎?”雲秋心歎了口氣，丈夫是男人，又是身體強大的男人，他遭受過的欺辱太少了。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樣的，三個孩子裡可不光都是男孩，難道要讓孩子小小年紀也經歷這番痛苦?

　　“是我忽略了，那你說怎麽辦吧。秋心你來拿主意，我都聽你的。”賀香白不是拘泥小節的人，大事面前他還能做主，家裡這些細枝末節，實在是無法處理。想想就頭疼，索性把問題交還給妻子。

　　“你這人真是，現在反倒成你問我了?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找你嗎?氣死我算了你！”

　　“別生氣呀，咱們再看看這些好學校，說不定......這是哪家學校?這不是挺好嗎，你看畫冊上多大啊，看著就很高級的樣子！”賀香白翻看桌上的材料，無意之中拿起了最大最鮮豔的一張問道。

　　“這家學校很特別......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好還是不好。關鍵它在錢塘，我......”

　　“所以要給孩子們在錢塘買房子?”

　　“這倒不用。學校有集體宿舍，家長想去也能在校外有免費住處，就是......”

　　“學費很高嗎?”

　　“不用錢。學費、雜費分文不收。”

　　“那就是老師很差，課程安排糟糕?”

　　“全國頂級大教授有一半在那兒，特級教師資格證的老師也有一百多位。課程就介紹上來看的話，應該比另外四所加起來還豐富多彩，文武雙全，連美術音樂都有。”

　　“那就是名額緊湊了對吧?”賀香白恍然大悟，這麽好的地方如果還不收錢，一定是隻招收權貴子弟了。

　　“招生沒有限制。小學、中學、大學全名開放，去多少收多少。”雲秋心歎了句，要不是這所學校的校長她還真見過一面，根本無法相信上邊寫的。簡直就和笑話一樣！

　　“不用錢、沒限額、環境好、老師強。秋心，那你還擔心啥?這學校不好嗎?”賀香白都不敢相信，自己翻看起介紹冊來。

　　成片的教學樓、操場、實驗室、食堂、訓練場，高級到看不懂的叢林列車、漂浮農田、彩光禮堂，還有那些大佬豪貴的實名評語推薦，這學校還有什麽問題?

　　“擔心就擔心在太好了啊......學校投入這麽大，沒有收入靠什麽支持。怕就怕不是另有目的就是曇花一現啊。”雲秋心憂心忡忡，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極少，掉陷阱的事兒倒是常見。雖然女兒也在錢塘工作，可終究沒法讓雲秋心徹底放心。

　　“你看上邊寫的，招生截止日期九月一號，這不還有幾天嗎。親自去錢塘看看就是了，實在不行就回來想別的辦法，也耽誤不了半天功夫。”賀香白確實動心了，免費這一點就讓他們家每年能省下上萬開支，反正在哪兒學都是學，寫這麽好萬一是真的呢。

　　“哎，就知道你指望不上！明天我就帶他們三個去錢塘看看，要是不行回來你還得想辦法，我決不允許他們去普通學校。”

　　“行行行，老婆大人我都快困死了。明天再說明天再說......”

　　“你這人還真是......”

　　這樣的事不光是雲秋心一家在發生，東郡、南都不少家裡有孩子的父母都在煩惱。既不是沒得選，卻又沒有太多選擇的余地，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把目光投到了這些日子如雷貫耳的四葉學院。去看看總行吧?萬一確實不錯呢?

　　本預計截至到九月一號，結果上山的人絡繹不絕，招生的規模一擴再擴，開學足足推遲了一周時間，忙碌的招生總算是告一段落。前來參觀後，極少有家長能拒絕四葉學院的優待，尤其是山下的熱鬧集市和往外擴展的工廠區，舉家搬遷而來的也比比皆是。

　　雲秋心因為女兒的關系，一到學校就被好生招待。帶著三個孩子半天逛下來，整個學校的風貌、水平一清二楚，唯一讓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學校能維持多久。不過很快，這一點點困惑也都消失了，雲秋心在後山養殖場終於見到了那個一直不曾碰面的人。

　　老宋剛回南都時就常常往外頭跑，經常一兩個禮拜不在家，就算是外孫需要人照顧也沒能留住老宋，到最後甚至跑到了錢塘來。

　　錢塘好，這漫山遍野除了花草，就是孩子們。老宋喜歡小孩，小孩比大人單純，偷倆雞蛋走已經是最難為情的事了。養殖場在老宋的悉心經營下，規模越來越大，養殖的品種也繁多起來。如今後山一大片都屬於他的養殖區域，手底下的工人也增加至百人，事業蒸蒸日上讓老宋很是高興，離了過去的高樓辦公室，他依舊能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

　　只不過，漸漸熟悉的短暫平靜還是被打破了，最不該出現的人，此刻偏偏出現在了老宋面前。

　　“你......過得還好嗎?”看著從豬圈裡走出來的老宋，頭戴鬥笠，身上是圍裙、套鞋、塑料手套，遠遠就能問見一股泔水味，雲秋心差點不敢認那個熟悉的身影。

　　“進來坐吧。”抬頭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身旁三個大小各異的孩子，老宋清楚無處可躲了，換下手套轉身走向操作室。

　　留下孩子在外邊嬉鬧，雲秋心步子有些沉重。心裡無數次預想過此刻的場景，可除了苦澀，女人再沒有人任何詞匯能尋找，比黃連還苦。

　　“學校不錯，校長是個好小夥子。錢塘的潛力很大，南都的頂尖勢力都要交好學校，送孩子過來不會錯。”倒了杯茶，這才想起妻子過去隻喝不加糖的黑咖啡，身邊也沒有，隻好將就著。

　　“我知道，我見著雯雯了。”雲秋心想伸手去拿茶杯，可茶葉的味道她始終喝不慣，明明從小爺爺就培養她喝茶，可有些事情就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辦到。

　　茶杯就這麽被擱在桌上，泡茶的無可奈何，喝茶的亦是如此。

　　“老宋......你永遠是小斌和雯雯的父親，如果可以......你別恨我......”沉默，可怕的沉默，打破沉默之時的話，更加可怕。雲秋心從來就沒得選，這世道，有多少人能選擇自己的路?

　　“別說這些，活下去就挺好了。走的時候帶點雞蛋回去，都是自己養的，不吃飼料，安全放心。”老宋根本沒有恨的權力，五十出頭的中年漢子吃力的笑了笑，笑得比哭好看許多。老宋又何嘗有過選擇?活著吧，活著也就無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