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什麽樣的人?是在問職業嗎?明雅楞了一下，認真思索著胖子的問題。

　　這一路走來，明雅一直在往醫生的方向努力著。她自己也沒想過，究竟是什麽原因讓自己毅然決然的走上了這條路。從小受爺爺的熏陶?一定有。因為胖子幾乎一直在受傷?也是。在末世得有個謀生的手段?好像也說得通。

　　明雅發現除了救助阿華那次十分明確要做醫生之外，似乎再也沒考慮過其他原因。突然被胖子這麽一問還真答不上來。

　　“沒事小雅，你和我說說，這個禮拜都是怎麽過的?那個劉醫生為什麽要難為你?”胖子沒有逼問，有時候從行為模式可以倒推回人的心理活動，直接反應出人的價值判斷。

　　“嗯，那家診所在招實習醫生，於是我就去了，說是醫生其實就是乾護士的活。劉醫生......他給病人的藥都是慘了水分的，其中還夾雜了不少麵粉丸子，把維生素片混進藥裡，賣出金子的價來。大概是我悄悄給病人補足了分量被發現，他不高興了吧。哦對了，現在好多人看不起病，只等坐在門口等死，我就用自己拿回來的藥醫治他們，總能拖久些吧。”明雅說到底心比大排球還軟，反倒是顧清清和大小姐沒那麽多惻隱之心。

　　博愛或者私己是無從比較的，並沒有真正的優劣之分。博愛也可能會對人造成傷害，私己同樣可能惠及他人，只是站的角度不同，出發點不同，考量的依據不同。胖子之所以這麽問，只是因為心懷慈悲的博愛之人，在這個亂世活得會更加痛苦，更加艱辛。

　　“那些你自己幫助了的病人，沒收錢吧?”胖子笑了笑，這就是他熟悉的那個小雅。

　　明雅睜著大眼睛點了點頭，嫵媚多姿的臉龐竟然浮現出萌萌的感覺。

　　“小雅我支持你。不過你聽我說兩句。”胖子拿出了自己剩下所有的晶石道。

　　“你看，我們只剩下這些晶石了。我可以給你治療類的助戰儀，晶石也全給你，再讓孫家和唐家給你全部的藥物。你覺得咱們能醫治整個南都的病人嗎?”

　　胖子說的聽起來很多，可現在南都城裡居住的流民就有千萬之巨，周圍還沒進城，那些住在城牆邊的人加起來也不會少於這個數字。加上軍隊、外出的冒險者、強大的行商團隊、陸續逃過來的幸存者......杯水車薪！病不是治了一次就永遠不會再得的，吃不飽、飲用水不足、個人衛生不顧、大量屍體腐爛......哪一條不是讓人時常患病的緣由?明雅沉默了。

　　“小雅，雖然這麽說很殘酷，但咱們救不了全部的人......”胖子有些不忍，他可以和其他任何人這麽說，但是面對一心救病治人，志在懸壺濟世的好朋友，確實還是有些汗顏。

　　“沒關系的。咱們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多治一個總是好的啊！”明雅辯解道。

　　“沒錯，所以咱們為了能救更多的人，要學會索取，學會辨別，學會選擇。”這才是胖子的目的，他不能讓明雅就那麽傻兮兮的對人好，他得讓明雅心安的同時，生活也安定。

　　“我們治人不能白治。沒有錢重病了沒關系，咱們也給他治，他能做什麽我們就讓他做什麽。就是打掃衛生、搬搬抬抬也好，得讓他們付出。付晶石的患者可以讓我們多救些病人，就是付不起的，至少也能修修住房，掃掃街道，焚燒埋葬那些屍體。不管做什麽，都是對整個南都有利的。”

　　“你救了人，也有了收入能做更多的事。本來要死的窮苦人得到了救治，付出勞力。那些想著佔便宜的寄生蟲被剔除，別有用心騙藥的也沒了空子可鑽。小雅啊，不管是什麽世道，做好人永遠比壞人要難要苦。壞人不擔心做錯好事，可是好人得時時刻刻防備善意被人利用，防止好心辦壞事。越是慈悲之人越是得有玲瓏七巧心，得有觀六路的眼，得有聽八方的耳。”胖子勸說道，心懷善意真的很苦很難。

　　“你要先會做壞人，做絕情之人。只有一份藥了，兩個快死的孩子在你面前你救誰?換成孩子和有能力獨自獵到晶石的戰士你救誰?如果是糖糖和琳姐你又怎麽辦。這些事你都得要學著面對。”這種善有時候是對善意之人的折磨，胖子吃不了這種苦，他也怕明雅遭罪。

　　“我......我不知道......”明雅低下頭咬著嘴唇。她沒想過胖子說的這些，她只是單純覺得，能救人總是好的吧。現在仔細想來很是沉重，原來自己要面對的不是拯救，而是選擇讓誰死亡......這就是末世，吃人不吐骨頭的末世！

　　“哎......”胖子說女孩心軟，其實他在這幾個女孩面前何嘗不是更甚之?

　　“好了小雅。我說的這些只是讓你心裡有個準備，也未必真的就會發生。你想做就做吧！晶石和藥品用不著擔心，我會給你帶回來的。放心吧，足夠你用的了。”陳亦鋒說了一大堆嚇唬女孩的話，終於還是把這個喜歡過自己的女孩的小小麻煩扛在身上，不都說了是一家人麽。

　　“嗯！你說的我會仔細想想的。謝謝你陳亦鋒！”明雅越來越放肆了，沒人的時候再也不叫學長，都成了直呼其名。胖子苦笑著搖搖頭，總好過宋倩雯張口閉口的死胖子吧......

　　既然已經決定了，胖子也不再猶豫，拿出了給明雅準備的治療型助戰儀。只見胖子從醜醜的背包裡取出......醜醜真的慘。

　　這是個小小的布袋，打開一看裡面躺著三根金色的長針，仔細看過去，每一根的長短粗細各不相同，款式卻如出一轍，想來應該是成套的。

　　“這是一套閻羅難覓針的仿製品。范瑞大叔說他們的古籍記載著，這套原始的玄器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用到極致就是楊柳甘露輪回逆轉，閻王爺都找不了你。可惜我只找到了仿製品裡面的三根。”胖子說得神乎其神，對剩下的六根未能得全頗為遺憾。

　　“那個......陳亦鋒你沒騙我吧?外星人也懂楊柳甘露?也知道閻王爺?”明雅可不容易糊弄，嬌媚的臉上滿是狐疑。

　　“嗯哼......領會思想！大致就是這麽個意思，我給美化加工了一下......”陳亦鋒對於篡改古籍一事拒不承認，強行說是翻譯過來的。

　　“好吧，那這三根小東西有什麽用呢?”明雅半趴在桌上，手腕拄著臉蛋，斜著腦袋笑眯眯問道。

　　“你這個同學怎麽回事！認真聽講！這根細短的是毫針，主要作用是利用能量隔絕，阻止傷病惡化，急救的時候應該有用。這根最長的叫長針，整整二十厘米的設計就是讓它能直達患處，用能量祛除類似囊腫、細菌、結石這樣的異物，日常診斷應該作用最廣。最後這根扁平，兩側開刃的是鈹針，作用是修複損傷的肌肉、血管，對外傷很有幫助。”胖子一根根拿給明雅，分別作了介紹。

　　“這些針耗費的晶石能量和患者的受創程度掛鉤，不過消耗都不小。所以還是盡量得留在關鍵時候使用。”胖子補充道。

　　“你不會真的把這些晶石都給我了吧?”明雅白了胖子一眼，把袋子又推了回去，她到現在還想陪胖子一起去找博士。

　　“當然不是了。”胖子笑呵呵地取出一大半放在桌上，朝明雅努努嘴，“剩下的一部分是留給瑤瑤的，一部分要給你找個地方開醫館，最後一點還得給大家夥找個住處。一直住琳姐家也不是回事兒，我還真怕回來找不著你們了。”

　　果然，明雅真想揍胖子一頓。這半天算計合著就是忘記了他自己，這無牽無掛的樣子真像是回來分遺產的。

　　“算了我不和你說，我告訴糖糖讓她教訓你！”明雅一生氣，抹了晶石和三根針就跑出去。這下子院子裡打鬧的女孩成了三個......

　　晚上寧水遙也來了，對胖子大難不死說了些放下來心的場面話。胖子又吃到了一桌幸福感十足的飯菜，見到了重逢的三叔四叔，以及孫家姐妹的父親孫文溯。三位長輩頻頻感謝大小姐和胖子，他們已經知道自己被襲擊之後的事情，對於救命恩人很是感激。特別是陳亦鋒最後又救了瑤瑤一次，算起來他們家已經欠胖子四條命了。

　　胖子顧不上什麽寒暄客套，這種一頓饑一頓飽的日子，對吃貨來說絕對是無比的折磨。陳亦鋒終於可以享受自己用手扒飯吃的快感，故意看不見大小姐的冷眼。

　　雖然瑤瑤還躺在床上發著燒，可傍晚時候，孫家還是得到了個好消息——薑秉辰隊長回來了。

　　這個容貌盡毀的中年漢子，依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再次見到傷愈的三爺讓他哽咽起來。這一個多禮拜他都在尋找失散了的孫家人，在湖邊找了三天未果不得不北上，一路上擔驚受怕，好在二小姐他們已經順利回來了。

　　陳亦鋒對這個忠義的漢子很有好感，只是薑秉辰不喜言語，除了一直被感謝之外胖子始終和他說不上話。

　　孫家現在的居住條件也很糟，小小院子擠了好幾百號人，不過給女孩們騰出房間來還是沒問題的。可是隔閡剛剛消除的女孩們又非要睡一起，就是寧水遙也不例外。禦姐隻好把這群長不大的搗蛋鬼們都帶回自己的房間，隻個胖子準備了間單獨的客房。

　　“鋒鋒，你還在想什麽?”大小姐沒早睡的習慣，女孩們玩成一團的時候溜出來陪胖子，這樣的時間過一點就少一點，萬一......

　　“大小姐......我想了很久，那個方志還是不能留......”陳亦鋒敲打著桌面皺著眉頭道。

　　“你是怕他報復雯雯?”大小姐也低頭思索著，方家背後的力量不足以撼動唐哲，可是父親會為了自己微不足道的理由而發難麽?

　　“我不放心啊。如果我在還好，能和他周旋一二倒也不怕。可是我馬上就要走了，你們家和琳姐家不可能時時刻刻護著大排球的。和政局沾上邊的都是利益，裡頭沒有情感可言。”胖子不敢相信兩個家族的虛名，他不願將自己重視的東西交給虛無縹緲的名頭來保護。

　　“你的擔憂我理解，方志方遠兩兄弟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大小姐這一周接觸的不光光是管理層，下面對兩兄弟的所作所為私下也是議論紛紛。“可是這方家不好惹，我怕真鬧起來最後吃虧的還是雯雯她們。”

　　“我知道，我不會明目張膽對付方志，這件事只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哎......我怎麽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了?”胖子感歎了一句，“雖然他不一定就是壞透了，可為了大排球他還是死了的好啊。”

　　“你這個傻東西，就喜歡成天胡思亂想。他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罄竹難書， 有什麽可愧疚的。要是能重建司法我頭一個抓他！”大小姐拉著胖子的手，把頭枕在胖子肩頭寬慰到。

　　“畢竟也是條人命啊......”胖子知道方志的惡行，駝背字裡行間就對這個人懷著巨大恨意，胖子嘴上悲憫著，心裡盤算怎麽樣才能不牽扯到大小姐和琳姐身上。

　　“對了，你給了小雅什麽?我還是沒想明白，你怎麽就沒揍那個欺負小雅的劉醫生呢?”也不知道大小姐是閑聊還是察覺到什麽，把話題扯到明雅身上。

　　“一套金針，讓她做個好大夫。想想自己以後要乾這麽多壞事兒，身邊有個人給自己積點德也是好的。”胖子笑了笑，劉醫生可能沒事嗎?還真以為醜醜只會賣萌麽。

　　“我呀，給那個姓劉的下了套，明天他就會求著小雅給他看病。到時候明雅這個活仙女就有了免費廣告，招牌打響了後面的事兒自然好辦了。”胖子賊眉鼠眼的說著，腦海裡充滿了美妙的幻想。

　　“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大小姐嗔怪得啐了胖子一口，“得了禦虛想著琳姐，如今這揚名立萬的機會又給了小雅。怎麽，原配就活該被冷落麽?”

　　唐舒婷的話把胖子嚇得一抖，心裡打了個寒顫。大小姐難道還真就察覺到明雅和自己說的話了?可那也不算表白啊......

　　“死胖子！快出來！瑤瑤快燒起來了，趕緊想想辦法！”就在這時，宋倩雯匆匆跑來，在走廊就大喊著，用力拍著胖子的房門。

　　只有這一刻，陳亦鋒才覺得宋倩雯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