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清長得稚嫩可愛，雖然已經二十好幾的年紀，可看著就好初中生一般青澀。加上個頭又矮小，生性靦腆不善交流，這副模樣在外頭到真能引得不少保護欲來。

　　老板娘是生意人，雖然也喜歡這看著就叫人心疼的小女孩，可生意就是生意。南都比她年幼，比她可憐的大有人在，老板娘開的是音像店不是善堂，沒有用處的人她不會請。

　　真正引起老板娘興趣的是顧清清提出的要求，一個兌換幣。一個兌換幣是什麽概念?最便宜的主食玉米面每公斤大約在三塊都五塊之間，也就是說女孩乾一天下來，還換不到五兩最低廉的玉米面。相比如今主流的五到十兌換幣的日薪，顧清清的要價真是低得讓人心疼。

　　或許是被女孩引起了好奇心，或許是實在可憐不過這麽小的丫頭，又或許如今煢煢獨立的老板年也有些無可觸及的往事。總之老板娘答應了女孩的要求讓她乾半天活，除了有一個兌換幣之外還有頓免費的午餐。

　　亂世人人難已自保，一頓飯已經是頗大的善念，要知道有多少人就是死在這一頓得不到的飯上邊。

　　起先老板娘也沒想太多別的，放映機壞了還有幾台電腦和音響，收費低些還是依舊有不少客人光顧。顧清清看著就手無縛雞之力，老板娘也照顧女孩，就讓她負責打掃和招待，最多也就是倒兩杯水送過去而已，半個上午甚是清閑。

　　可漸漸客人變得越來越多。尤其是臨近年關，似乎中心醫院馬上開始的小年慶引發一股熱潮，越來越多人湊熱鬧的同時和親朋好友待在一起，享受著惶恐中偷來的閑適時光。小小音像店也趕上了這股熱潮，處得好的同事三三兩兩聚集，家長帶著孩子，男生約上心儀的女孩，平時舍不得花錢看的電影一下子全點了出來。

　　老板娘沒料到生意突然變得火爆起來，她的小店門面倒是不小，可關鍵是放映設備就顯得很不足，客人一多就得等上一集電影的時間，誰願意大冷天在外面站一個來小時?南都花錢的地方還少麽，看不到也不是非得等著不是。

　　老板娘心疼得看著客人們失望的神情，像是看著無數的兌換幣朝自己飛走一般。可除了咒罵放映機壞得不是時候之外，她卻毫無辦法。

　　可是該好心有好報吧，老板娘沒有修理的本事，可她卻有予人玫瑰的惻隱，大概是老天都舍不得讓她白忙活一場。就在一對夫妻抱著小兒子要走之時，才四五歲大的孩子鬼使神地差抓住了顧清清的褲子，拖著鼻涕問了句。

　　“姐姐......看不了嗎......”小男孩穿得很乾淨。只是衣服一看就很舊了，袖口泛白，衣領起毛，側面的衣擺還有不起眼的縫補痕跡。新衣服、壓歲錢、吃大餐是每個孩子過年的期待，只是這些能讓人心生歡喜的東西，此刻都變得遙不可及起來。

　　顧清清看著眼前的小男孩，似乎看見了十幾年前的自己，那時候過年家裡也只有爺爺奶奶，都是爺爺奶奶帶著自己去外邊吃炸春卷......

　　若是換個人在，小男孩注定要失望了。

　　“能看。”小折耳的聲音還是很輕很柔，小小的嗓音中依舊有種膽怯存在。可這張發出不確定聲音的小臉卻格外認真，還伸手指了指一旁壞了的放映機鄭重其事道。

　　這下不光是包括男孩父母在內的客人們停了下來，就連老板娘也一臉狐疑望向顧清清。機器不是壞了嗎?她是要搞什麽名堂。

　　顧清清從來不是說大話的人，實際上女孩連開口都很少，除了在寢室姐姐們和胖子面前，小折耳沉默到甚至讓人懷疑是啞巴。但論起本事，尤其是書本上有的理論技術性知識，能和顧清清媲美的還真不多了。一台放映機而已，難得住活圖書館?

　　得到老板娘的首肯之後，女孩把店裡一大堆收回來的破銅爛鐵聚在一起，拿起工具熟練地拆卸起來。老板娘雖然不懂卻也發現了不對勁，就算她在修放映機，需要這麽多零件?這又剪又丟的是在幹啥?

　　只是沒等老板娘找到詢問的機會，女孩已經放下手裡的工具大功告成。本來也就盒子大小的放映機，愣是被她裝成了小箱子，外殼裝不上還有大半電子元件暴露在外頭。

　　“阿姨......修好了......”顧清清一句話讓老板娘顧不上疑惑，一心插上電源試著播放起來。

　　畫質更清晰流暢、聲音效果好了幾個檔次，播放切換也更加快捷便利。最重要的是老板娘本來就那麽翻來覆去幾部片子，結果顧清清那神奇的一指長硬盤裡頭，竟然裝下了上千部影視節目，一下子讓客人們挑得目不暇接起來。

　　“小顧啊，這你修得......不會壞了吧?”老板娘心裡激動不已，先前就是被人抱怨畫面差，選擇少才流失了最高那批消費客人，音像店的價格始終提不上去。可如今有了這個質量的機器，那些客人還愁不會回來?現在唯一的顧慮就是質量問題了，連外殼都裝不上，別一會兒就又壞了。

　　“嗯......沒有認為原因能用......三年。”顧清清本來想說的是五年，但考慮到如今供電不穩，加上店裡放映時間過長，這系列原因都可能加速硬件損壞，最終還是給了老板年一個很保守的答案。

　　“三......三年?”老板娘這下真是說不出話來了。這兩個月一來，光是修理的技術人員老板娘就不止請了七八回。配件不齊，使用不當，電壓不穩，零件老化......到處都是放映機損壞的原因，更別說還有人故意留一手，剩下些隱患不處理，等著下一次的生意。

　　顧清清這一開口就是三年實在是嚇到了老板娘，如果真如女孩說的那樣長久，那自己得剩下多少的修理維護成本啊！心裡一熱，老板娘趁勢問了句那些更舊的能不能修。

　　小折耳沒有回答，直接拿起工具在一旁搗弄起來，不等一部電影放完的功夫，七八台形狀怪異的放映機出現在了女孩的身邊。

　　誰說這個新年注定難過的，對老板娘來說這是有生以來最不可思議的年關！七八台放映機能帶來多少收益，別人說不明白她自己卻是一清二楚，眼前的女孩哪裡是什麽可憐孩子，明明就是老爺天派來的小天使！

　　“小顧啊，要不以後你就留我這兒?三餐阿姨給你管，我吃啥你就吃啥，每天給你十......二十塊怎樣?”時間已經不早了，就在女孩要離開之前老板娘一臉親切地問道。

　　“不了......一塊就夠......”顧清清捏著手心裡的一塊兌換幣小聲道。

　　“可惜了......好孩子啊，可惜了......”老板娘想過無數種可能。女孩說不定就是用極低的價格引起她關注，然後適時這麽露一手出來，借機抬高自己身價，到時候就有底牌談論待遇問題。

　　老板娘不反感這種做發，反而有些欣喜。換了自己也是一樣，只是未必有這麽聰明，更別說顧清清這一手確實震住了老板娘，就算花再多錢也比不上女孩帶給她的利潤。

　　只可惜老板娘的願望落空了。顧清清沒有這麽多小心思，她就真的只是缺一塊兌換幣，對於不求財的怪人，老板娘無比不舍卻毫無辦法，隻讓眼看著女孩離去。

　　“以後有時間來店裡玩，不收你錢！”老板娘衝著門口喊了聲，笑著轉身繼續招待店裡的客人。

　　“今兒小年夜老娘高興，所有的費用我都包了！茶水免費！”小小的音像店發出一陣熱鬧的歡呼聲，尤其是小男孩的拍手聲尤其響亮，一邊拉著父親母親說還想再看。

　　顧清清聽見了歡笑聲，就算走出了不少路依舊分明。在市政廳她聽得最多的就是制度、政策、方案、舉措，領導伯伯永遠都是那句:不靠宏觀把控，個人做得再多有什麽用，南都這麽大，怎麽幫的過來?

　　顧清清反駁不了，可身後的笑聲讓她清楚，領導伯伯說得不對。 幫別人怎麽會沒用?明明有這麽多的笑聲啊。

　　女孩沒走多遠，兩位年長的老爺爺已經在公園的大樹底下等著她了。

　　“你個臭棋簍子，不會下還非要下，這下把咱的酒錢都輸光滿意了吧?”老成頭對著景爺爺吹胡子瞪眼，氣急敗壞得數落著沒事兒瞎折騰的臭老頭子。

　　“你個老不死的還說我，要不是你在旁瞎支招我會輸嗎?就是來十個老小子我也能贏！”景爺爺一點都不讓，也不心疼輸掉的酒錢，反倒是很享受和老夥計吵嘴的樂趣。

　　“你可拉倒吧！還十個呢，真夠不要臉的，和小年輕下棋還能悔十幾步，我都臉紅！”老成頭氣紅了脖子，對著景爺爺嚷嚷道，唾沫四濺碰了老爺子一臉。

　　“那你比你偷棋子被人發現強！我都懶得說你，怎麽不找個地縫鑽進去呢！”景爺爺像是一下子被戳了痛楚，往臉上摸了一把嚷嚷回去。

　　“爺爺......你們在說什麽......”忽然，一個小小的聲音在一旁響了起來。倆面紅耳赤的老小孩一下子換了副面孔，一個賽一個的和顏悅色、和藹可親。

　　“沒說啥沒說啥，大孫女回來啦，都找齊了嗎?”老成頭搶先一步輕輕抱了抱顧清清，惹得一旁景爺爺連翻白眼，一陣悶悶不樂。

　　“嗯！”顧清清用力點了點小腦袋，打開了隨身帶著的小小背包，裡邊叮叮咚咚全是兌換幣。把手心裡的一塊一並放了進去，滿滿一小包正好一百枚。一手挽著一位爺爺，女孩滿心期待地朝著城中心走去。

　　齊了，終於湊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