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小七時不時坐下查看老五的狀況,生怕傷勢又起些什麽變化。
幫著蓋好肩膀,坐在火堆前看著那張幾經風霜的臉。夜深人靜最是合適想事情,先前伍嵐危在旦夕沒能顧得上多想,他最後的那些話如今卻一直在小七腦海心裡環繞著,揮之不去。
月色最是撩人,黑夜又總惶惶。
小七清楚自己的情況。感情對她來說是最奢侈的毒藥,特別是在強悍的實力和殺手的身份下,連騙子都不敢輕易招惹她。在主人身邊就夠了,她們幾個姐們都是苦命人,都是主人救下來賜予了新生命,此生唯一的目的就是幫助主人完成計劃,至少在遇上伍嵐之前,小七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就算是厲害無比的殺手,小七也是女人,也是從小女孩一步步走到了現在的年歲。每個女孩心中都有些旖旎的美夢,已經被小七遺忘許久的夢中人,此刻竟然一點點同伍嵐重合在了一塊兒。短短一周,兩人的那些經歷又一次浮現在女人腦海,一幕一幕盡是歷歷。
小奶貓不懂大人的心思,窩在小七的懷裡沒多久便安然入睡。有小魚乾,有小七的懷抱,還有大烏龜的水泡泡。牽掛的不多,小奶貓很幸福。
女人一直擔心的狀況還沒發生,土著這邊卻首先出現了變化。
“魯呐呐!魯呐呐!”尖銳的喊聲響起,劃破了深夜的寧靜。
小七一聽見喊叫聲便朝著一間木屋跑去,外面明明沒有火光,裡頭怎麽會著火呢?帶著些好奇,女人率先趕去查看。
這處屋子住著四個土著,一個老人,一個年輕男人和兩個女人。連文字都不曾出現,倫理對於他們來說無疑太過苛刻,為了繁衍生息,什麽年齡、配偶、血緣都不是土著們能考慮的事情。村落本就只有二十余口人,因此小七看見一絲不掛的四人睡在一起也不沒什麽可驚奇的。
發生變故的是那個年輕男人,此刻正光著身子躺在石床上一動不動,身體一片梅紅,稍微觸碰當真有些熾熱。驚叫聲很快傳遍了村子,所有原始人都被驚恐之聲喚醒,一會功夫全都集中在屋外探看。結果就這麽一集合,又發現了新的變故。
這一夜,有三個土著病了,症狀都是類似,身體異常昏迷不醒。最有意思的是這三人都是強壯男人,全是傍晚跟著小七一塊回來的。
小七知道,這是人類進化覺醒的象征,下午的殺變異體的舉動觸發了他們的潛能。
可知道歸知道,究竟幫或者不幫,女人卻拿不定主意。
從性子來講,小七斷然不該多管閑事。要救這三人花費晶石和玄力不說,還會為自己添了潛在威脅,怎麽算都是賠本買賣。可是再看目前的情況,出路不明,伍嵐生死不知,變異體越來越強大、繁多,小七太需要戰鬥力保護自己,異能者的出現無疑為她那不確定的恢復時間提供了保障。
這一刻小七很是猶豫,如果伍嵐沒有沉睡該多好,之前所有的決定都不需要自己費心。不經意,小七又想到了那個男人,想到了他們一起吃榴蓮,一起遇到小貓,一起被帶來村子,一起享受河鮮火鍋......
“把他們都抬過來!天神要回饋他忠誠的子民!”一想到過去的時光,堅如磐石的心一下子化去大半。罷了罷了,就當最後做一些好事吧,恐怕以後......小七一下子有了決定。
女人話音剛落,土著們一下子炸開了鍋。大巫首先跪倒在地,口中好是一陣冗長的音節,
不停朝小七跪拜行禮,臉上的激動無法掩飾,像是在感謝天神沒有拋棄他們。其余的土著有樣學樣,把同伴抬進屋子便紛紛跪拜起來,激動的期待著神跡降臨的一刻。 異能者覺醒對胖子來說,或許還需要求助醜醜和悲風才能確定,可在小七這裡就簡單了許多。別人不知道裡面的門道,她可是能從JR5試驗所竊取一手資料的人。
異能覺醒的結果實際上並非唯一,除了本身潛力和影響覺醒的戰鬥之外,後續的玄力屬性和能量排列都會影響最終結果。具體規律小七不敢說完全知曉,可幫眼前這幾個人卻也足夠了。小七思慮了好一會兒,最終幫他們選定了異能類型,光是這一點就不是陳亦鋒能想到的。
小七的選擇都是圍繞伍嵐和自己安全所展開的。遭受變異體攻擊,最重要的不是殺死怪物,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逃跑。超高速、晶體防禦、重生修複,雖然都不是什麽厲害能力,每一種都能為自己的生存提供保障。
挑選出出幾塊中級晶石,和胖子的辦法不同,小七將晶石利用微晶管家吸收,把提純過後的玄力以光線照射傳輸到土著身上,只有些微弱火光的屋子一時間變得迷幻起來,五光十色煞是耀眼。
沒過太長時間,三名土著身體的異樣便一點點消失,重新恢復正常,隨著光線逐漸變淡,他們複蘇的跡象變得越來越明顯。
原始人哪裡見過這般神奇的景象,五光十色的場面已經超出了他們所能想象的極限。本就伏在低聲的野人們更加虔誠起來,大聲高喊著神靈至上。小七在他們眼中就是神,至高無上的神。
動用微晶管家並不需要消耗自身的玄力,這麽一番折騰倒沒花小七多大力氣,吩咐大巫照看好三人,小七便丟下一眾歡聲雷動的野人們,抱著小奶貓重新回到伍嵐身旁。那裡才是她最應該守著的地方。
老五昏迷了很久。和陳亦鋒兩次才徹底激發螣蛇龜珠不同,伍嵐身上的傷勢和毒性直接促使鳴蛇翼珠的全面融合,一整夜過去老五依舊沒有轉醒,只是生命體征已經完全穩定,體內甚至發生著小七都不明白的改變。
一邊照看這老五,小七也不敢再浪費時間,一次又一次催促著自己恢復玄力。明明伍嵐已經穩定,明明還出現了異能者助力,可一望著伍嵐的臉女人又不知所措,下意識的想要逃避伍嵐,也逃避自己。
早晨的第一抹陽光落在大地,穿過樹隙照在伍嵐臉上。老五的似乎感覺到了陽光,微微緊了緊眼,手指動彈了幾下,很快就感受到了身下的草垛。
伍嵐此刻的狀態很奇妙。仔細聆聽,他能感受到每一根乾草的聲音,能感受到初晨清風走過的旅途,更能感受到漁村每一位原始人歡愉的情緒。
這是種怎樣神奇的感受,似乎有無數道神奇的絲線把自己和周圍聯系在了一起。此刻伍嵐不再是一個人,不再只是獨立存在的個體,他就是其中一根乾草,他就是徐徐拂過的清風,他就是原始人身體裡的微小細胞。他成了包容萬物的天敵,他成了天下孕育的萬物。
胸口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起伏著。伍嵐張不開眼,感念完全被這起伏的東西吸引了過去。原來是顆跳動的心。
越是感受平穩的呼吸和規律的心跳,伍嵐越是能感受到心跳主人的夢境,就像是一幅畫那樣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畫面很昏暗,似乎是在一處岩洞裡頭,周圍全是嶙峋的石壁。岩洞裡沒有光亮很是安靜,只有五個孩子湊在一起,最大的女孩看著五六歲,也就心兒一般的年紀,火紅的短發雜亂而乾枯,懷裡抱著最小的孩子,小到分辨不出是男孩還是女孩。
五個孩子湊在一起,緊挨著石壁,顏色各異的瞳孔中沒有光彩,就只是這麽安安靜靜坐在那裡,全然沒有小生命的活力和生機。
忽然一束光照了進來,借著光伍嵐才看清岩洞的樣子。石桌、石床、木箱、大片怪異植物、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這個岩洞原來是孩子們的小屋。
隨著光一起進來的是個高大的人影。人影被光亮拉得修長,倒影出現在岩洞的瞬間,孩子們的眼眸裡突然生出了些光彩。前前後後張開小手,朝著人影快步跑過去,小的走路都還不穩,咿咿呀呀喊著摔在了地上,抬起頭對著黑影掉眼淚。
人影很高大,蹲下身來足夠孩子們撲在他懷裡。一手兩個統統抱起來,看起來已經有了小小默契,孩子們還搶著要裡邊的位置。把小家夥們一個個放在石凳子上,抱起摔倒的小東西,重新把石門關上,岩洞又一次重回黑暗。可一樣的黑暗之中,孩子們已經不再死板麻木,一個個嘰嘰喳喳吵鬧著,聲音都是輕飄飄的。
人影點起了石燈,那盞燈和南瓜燈一樣,都是點上火之後用叫不出名字的東西籠起來,既不刺眼,也不會燙著貪玩的孩子們。小家夥們雖然吵鬧,一個個都很乖巧,坐在小凳子上邊多到處亂跑,尤其是年紀最大的紅發女孩,還幫著人影生火打起下手來。
即便有了光亮,伍嵐還是看不清人影的相貌,只是本能的感覺那雙手臂堅實有力,應該是個男人的手。
晚飯在一片吵鬧中完成了,兩個年齡較小的孩子需要喂食,人影把他們抱在懷裡細致的喂著,也不說話,看不出究竟是什麽表情來。只有孩子們一個個高興壞了,餓了小半天的肚皮全都吃得鼓鼓脹脹。
“爸爸,沙蜥肉好硬......”紅發女孩悄悄在人影耳邊低聲抱怨了句。
“飛船也快到來的日子了,等拿到了松肉粉,爸爸給你們做蜥魚卷。”人影的聲音低沉渾厚,聽著就叫人很安心。
“嗯!”紅發女孩重重點了點頭,繼續艱難啃著手裡的硬肉塊,只是臉上浮現出了簡單的幸福之色。
忽然畫面變得模糊起來,小七的心跳開始加速,老五眼前的景象一陣恍惚便支離破碎。伍嵐只看見了最後一幕,那個人影走在荒蕪之中,身後的孩子們拚命哭喊著求他回來,男人卻始終沒有回頭,終於消失在了沙漠。拋棄和背離,老五真切感受到了那種痛徹心扉的情緒。
小七動了動,身下的老五也動了動。清晨的光帶走了一夜的沉寂,悄然喚醒了兩個沉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