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無諱冒著雪徒步回的天下樓。手下親信不在身邊，車馬一留給了秦家父子，楊無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個人肚子漫步在街頭了。上一次在雪中趕路還是兩年前，似乎也是為了趕靈兒的生日，他冒雪下山找了許多寒菊回去。想在想想物是人非，院子裡依舊還有寒菊綻放，靈兒卻......算算日子，靈兒走了也已經快滿一年了。

　　北府的街頭什麽樣的人都有。沿街叫賣的、站旅店門口拉生意的、等傭兵團進城幫工的，還有些為四處行走的冒險者帶路的小孩。只是往常熱鬧的街頭還是顯得冷清，出入之人大多帶著武器，似是這雪天把城裡的氣氛都凝得頗為壓抑。

　　楊無諱這樣轉悠的機會很少，難得放空下來什麽都不用想，賞著飛雪，品著北風，一路回到天下樓。

　　果然，心裡沒有茫茫天下，才能真正的寧靜灑脫。即便這樣的寧靜很是短暫。

　　“怎麽不進去?”楊無諱一回來就看見了門口的四個古怪人，他清楚這些師弟師妹的身份，這才多事詢問道。三山四門十二道雖然各自有其恩怨，但大體來說還算同氣連枝，關系都是比較友善。即便金玉門核心弟子也不好怠慢了別派的後輩。

　　“楊師兄好。”四人紛紛行禮答話，就連一直醉生夢死的尹修都難得開口道。

　　“楊師兄都是他！他自己等人還不讓我們進去暖暖！您看顏顏都凍壞了！”小胖墩兒對他的魏師兄怨念很大，這一上午等下來早就磨掉了袁靖濤的耐性，若不是抹不開面子，他早早就準備逃回客棧睡覺去了。

　　“進去等吧，我讓人幫你們看著。”楊無諱年紀比這些小孩們大太多了，也沒打聽他們的事兒，只是拍了拍幾人的胳膊客氣道。

　　“不了楊師兄，我再等一會兒。”魏西臉上一紅，每回看見楊師兄總是有些尷尬。少年郎還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男人，好看得甚至有些不像男人了。

　　“那你們呢?”楊無諱點了點頭，尤其看向小胖墩兒。膳道珍肴殿作為和醫道靈葉洲、文道四方院並列的上四道，最被人津津樂道的除了出了名的保命能力之外，就數生活條件優越了，即便是以商入道的金玉門都不敢說一定比他們會享受。看看小胖墩兒白白胖胖的模樣就知道沒吃過什麽苦頭。

　　“我......”袁靖濤掙扎了半晌，腳下都不由自主往裡走了，走後還是停了下來，“顏顏去哪我就去哪！”

　　“楊師兄，聽說貴寶鋪最近收獲了隻活的變異體，我想看看可以嗎?”韓鏡顏打扮得很野性，即便和楊無諱說話也一副冷冷的模樣。

　　“可以。中級四品變異體，金殼龜牛。已經完全馴化了，還剛生下寶寶。”楊無諱微微一笑。髒辮女孩的宗門是縱禽川，以馴化各種奇禽異獸享譽四方。可以說這末世最重要的除了醫道靈葉洲之外，就是他們獸道縱禽川，一個研究喪屍，一個研究變異體，任何一個難題被突破對人類都是極大的貢獻。如今醫道不再，獸道更顯重要。

　　“我去！”韓鏡顏聲音雖然清冷依舊，但腳下已經急不可耐得走進了天下樓，身後小胖墩兒也急忙追了上去。

　　“尹師弟呢?我那還有些好酒，不去嘗嘗麽?”

　　楊無諱一個酒字剛出口，尹修一下子消失在了原地，回頭一看人已經在大廳等著了。這酒道少康肆的弟子都是一個樣，醉生夢死才是入門而已，聽說功力高絕者能做到醒時為夢，夢中亦醒，似醉非醉，有酒無酒的境界。

　　“好了，你待會兒也自己進來吧。四樓的外星流雲鐵就是給你準備的。”楊無諱心情不錯，說完背著雙手邁著小步子進入了天下樓，隻留下眼饞的魏西在雪中。

　　楊無諱剛回到主屋院子坐下，便碰上聯袂而來的師兄弟。

　　小無涯騎在牛犢子身上，即便是剛出生的金殼龜牛也有一米多長，背著個小孩完全沒有壓力。小無涯似乎也很喜歡這坐騎，走到哪裡騎到哪裡。

　　“楊家哥哥，我們是來告辭的。這些日子多有打擾，我打算帶無涯回南邊去了。”沈無渝坐下開口說道。

　　回南邊圖謀是他當初在紫禁城和胖子商議的結果，胖子當初給了兩條合作的道——變異體和異能者。不得不說陳亦鋒的野心甚大，這兩條路都是極度困難的存在。變異體還好說，至少沈無渝親眼看見了高級變異體的靈性，也看見了金殼龜牛聽話的模樣，雖然目前毫無頭緒，但至少可行。

　　但另一條路異能者就......陳亦鋒說得可不是籠絡異能者這樣的簡單事兒，他圖謀的是太玄經。悲風說異能者體內的能量和太玄經流轉相似，而太玄經和三山四門十二道的功法又有些相同，胖子打的便是強化異能者的主意。太玄經他試著去弄來，但江湖功法......

　　一想到自己選中的合作者，沈無渝稍稍有些頭大。別人做糧食生意也好，武器生意也罷，至少還有些門路還來源，可他的生意卻實在是......頭疼啊。

　　“這就走了?你們不等那癡肥一起回去?”楊無諱有些詫異。雖然也清楚沈無渝大抵不會插手北府之事，可他就這麽放心把整個北府城讓給自己?甚至連一點製衡的手段都沒留下。

　　“不了。無憂師弟在南邊動靜太大了，吃了怕是為時已晚。”沈無渝沒有過多解釋，這位楊師弟的格局還在一城一地的得失，就算告訴他打算也只會被當成瘋子罷了。實際上如果提出來的不是陳亦鋒，沈無渝也不會接受這般荒唐的提議。

　　“華無憂......你可得防著那廝。聽說他早早就布置了一切，甚至還能批量弄來製式玄器，實在叫人難安啊。”楊無諱很是忌憚自己那個師兄。華無憂做事詭譎，很多時候讓人看不分明，他不敢說華無憂和外星人合作，但製造助戰儀的技術著實不得不防。

　　“自當小心。”沈無渝點點頭，顯然也有些在意。

　　“楊師兄，這東西不好玩兒，還給你吧。”小無涯終於把玩了好些天的黑白子還到了楊無諱手中。他年幼卻也不傻，胖子那是用他在刺激楊師兄呢，開開玩笑捉弄下師兄還可以，真的帶走了那就是禍事了。門內不合從來都是宗門大忌。

　　“我當你這小鬼打算蒙混過關呢。若是喜歡師兄把這鎮獸送了你。”楊無諱對小無涯很好，全然不在意那兩隻中級變異體。

　　“不用啦......二師兄會揍我的......”小無涯倒是想要來著，他還是個孩子，自然想要個一起玩耍的淘伴。大眼珠子一轉，委屈巴巴得癟著嘴道。

　　“他沈老二敢！”楊無諱笑罵了句，“大的野性未馴還得留在北府，但這小的你帶在身邊。過些日子師兄再把大的也給你送去。”

　　“楊家哥哥......”沈無渝還要開口就被楊無諱阻止了。

　　“就這麽說定了。癡肥本就是把鎮**於無涯之手，此番安排並無不妥，你也不必推辭。”

　　“小無涯還不趕緊謝過楊師兄。”沈無渝歎了聲，這位五師弟雖然性子乖張，對陌生人手段很是殘酷，但不得不說心底裡還是個柔軟的人。師兄弟裡頭也只有他能這麽容忍小無涯了，怕是那蘇家無念哥哥都做不到。

　　“行了。我還得把癡肥留下的爛攤子收拾乾淨，你們走的時候不必知會我知曉，再來也不必提前招呼。”楊無諱說完就起身離去，連一個道別都沒有，怕也只有徹底的自己人才能這般對待。

　　雨林深處。

　　“喂，這裡好像來過了。”小七跟在老五身後， 從頭到尾嘴邊的風涼話就沒停歇過。赤發女人以前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受傷撞到了腦子，性情變了不算連話都變多了，在伍嵐身邊完全就是個小話癆。

　　“你若是不搗亂，我們應該已經找到出路了。”饒是伍嵐好脾氣也是一陣頭疼。不由對著女人抱怨了句。

　　說起來這位姑奶奶也是個人才。

　　老五定位全靠記憶，羅盤失效，指南針又被摔壞了，只能勉強靠一路的標記來判別方向。可小七倒好，看見伍嵐一路上刻刻劃劃的自己也玩了起來。老五在樹上畫一道她就再添一道，老五在石頭上打個叉，她就把叉畫成了個小人。這一路下來，路是沒走出去多少，身邊全是女人的畫作，搞得老五都有些分不清左右了。

　　唯一值得肯定的一點是，小七的繪畫天賦還是很高的，畫出來的小人兒像模像樣......

　　“就知道抱怨，喵喵你說是不是，他最沒用了！”小七嘟著嘴全然不在意，抱著懷裡的小奶媽自言自語得笑道。這隻小貓似是真有靈性，發現小七為自己分開食物之後就黏上了女人，是不是從林子裡竄出來蹭小七兩下，一會兒又鑽進林子找些果子、小花回來，把小七逗得咯咯直樂。

　　也不怪小七這般胡鬧，她只要修養幾日恢復了玄力便可輕松離去，如今隨老五出來和郊遊無異，一路玩鬧倒也輕松自在，只是苦了蒙在鼓裡的伍嵐。

　　“快走吧。天黑了就該有蜜蜂了。”

　　“蜜蜂！啊！”小七驚呼一聲，猛地撲到了伍嵐身上。黃色的小飛蟲最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