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和他們一樣嗎?”小七下意識地指了指後邊的土著。這林子裡除了野人，小七和老五還沒見過別人。

　　“你看我早有預料吧，如此這般凡夫俗子怎可能得遇小主人。福緣天賜，大綠你看面的本事太差勁了。”白胡子青蛙來回走動，終於搖搖頭不去看老五。一蹦一跳走近大烏龜跳上背去，嚇得小奶貓趕緊逃了回去，一下子躥上小七手臂。

　　“哎......”大烏龜歎了口氣便閉上了嘴，看樣子若非事關小主人，它很是不願開口說話。

　　“小女孩沒見過......但可以幫你們找......”伍嵐趕緊開口，生怕這倆奇怪的生物扭頭就走。既然白胡子青蛙說自己只有最後半小時，一絲一毫的機會都不能錯過。

　　“你們?小主人驚才豔豔，天賦異稟，來去無蹤豈是尋常手段能尋得的?不自量力！”白胡子青蛙有貶低人的臭毛病，偏偏還說得伍嵐反駁不了話來。人家就是比他強得多，兩隻高級變異體就實力超群了，更別提還是它們的主人。

　　伍嵐沒有因為小姑娘三個字生出輕視來，當初的寧水遙，後來的夏雪、林少司令，甚至孟嬌嬌和悲風，年紀都不大卻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正視實力差距，永遠是一個領導者最應該具備的基礎素質。

　　“這林子很大......就算不一定能幫上忙也多些機會......”老五臉色蒼白，已經有了明顯失血過多的症狀。嘴唇發白、乾裂，被小七清理的右手更是抬都抬不起來。

　　“你們幫我救他，我去找女孩！”小七雙手有些顫抖，微晶管家的治療對伍嵐起不到任何效果。說到底還是缺玄力，沒有玄力那赤白兩蛇的毒便成了無解的存在。

　　“小綠走吧......去西邊的大陸找吧......”大烏龜說完慢慢轉身，一步步朝西面爬去，以它的速度恐怕找到小主人時，小姑娘都成人家媽了。

　　“哎。”白胡子青蛙應了聲端坐下去，弓著身子漸漸遠去。

　　“你們站住！不救人走不了！”小七心裡焦急，想都沒想一道光束打了過去。她身上寶貝不少，光束雖然不算致命武器，卻實實在在能讓變異體受傷。

　　光束很快，快到小七還沒來得及後悔就已經到了烏龜身後。噗得一聲，就在光束堪堪打中它們之際，大烏龜身上隱隱出現一陣水波，正是先前用來禁錮原始人的水泡。

　　光束一碰上水泡便被彈射出去，角度正好朝著老五身旁射來。這一來一回遠比眨眼還快，小七想防護已經來不及了，轟隆一聲，老五身後的大樹應聲折斷，老五距離光束只差了十公分。

　　“你們！”小七厲聲高喝就要站起身來。當真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若是女人全盛狀態之時別說這些小魚小蝦，就是那主人在此也不敢造次！小七性子雖然活潑跳脫，有時候和小女孩一樣容易哄騙，可她畢竟是夜台喪鍾出來的殺手，畢竟是能打倒悲風的超級強者。

　　小七一步邁出忽然覺得身後又什麽被拉動了下，趕緊蹲下身去扶住了伍嵐。老五此刻氣力全無，哪裡阻擋得住小七，只能靠體重牽扯了女人一下。

　　“算了......讓它們走吧。沒殺我們已經不容易了......”雄心壯志的老五怎麽會放棄最後求生的機會?明知只剩下最後半小時了，伍嵐還有他的隊伍，還有他的蒼生，還有他的千秋功業，怎麽就在還沒注定隻時就放棄了最後的機會?換作任何人都應該要再爭取下吧。

　　可是老五真的拉住了小七，蒼白的臉上憋出個乾巴巴的笑容。本就奄奄一息，這一笑，比哭還難看。

　　“為什麽，我能......”小七急了，秀美的臉憋得通紅，迫切看著伍嵐的臉又馬上轉過去盯住青蛙人，生怕最後的生機就這麽溜走。

　　“算了......我等你恢復，我相信你能救我的......”伍嵐聲音越來越小聲，抓著女人的手松松垮垮，似乎隨時可能自己掉落下去。毒性開始發作了。

　　“我......你......”小七不知該說什麽，老五信任她可她哪裡有把握。沒中毒兩天還好說，小七拚盡家底總能保住這兩天，可現在不一樣了，赤白之毒對於尋常人或許都沒那麽致命，偏偏碰上了玄力枯竭的異能者，小七急得想殺人。

　　“沒事的，我信你......坐下陪我說說話好嗎......”伍嵐一直在安撫小七，就像快死的不是他自己一樣。這幅怠惰因循的輕慢態度小女人更是著急上火。

　　“都什麽時候了，再不追它們......它們都已經走了！”小七憤憤然，甩開伍嵐的手就要往他臉上打。最恨世上這般不愛惜生命的人，她小時候為了生存經歷了多少的苦難才有今天，她如今為了繼續活著日夜要遭受多少折磨！

　　“坐坐吧......”甩手太過用力使得伍嵐身子一歪，老五就是想坐正都辦不到。也不介意，手指一點點伸向背後用力掏著，試了好幾回卻死活拿不出東西來。

　　小七心裡很複雜，五味雜陳。有憤怒、有不甘、有負氣，獨獨沒有了冷漠。看著奄奄一息的男人半伏在樹邊，小七心裡竟然出現了一絲酸楚來。怒火不再，蹲下去幫伍嵐掏出了包裡的東西——一包還沒開的煙。

　　“都這樣了還想著沒用的廢物！”小七恨不得把煙扔進林子裡去，這個星球的人類思維低下，做事永遠學不會簡單、效率。

　　“抽一口......最後一根，好久了......怪想的荒......”老五斜著脖子貼在樹乾上，努力讓身子不至於完全滑落下去，望著小七手上的香煙緩緩開口，說是氣若遊絲也不為過。

　　小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這些天老是想起小時候的情景。小時候他的父親還是為偉大的父親，保護著家裡的所有孩子，弟弟妹妹和自己就是因為父親的存在，才能在荒蕪、殘酷母星生存下來。那時候的父親也是這樣，一天下來或許沒收獲太多食物，有時候還會帶著傷回來，可晚上一定會讓孩子們圍在一起吃飯，說著他那些不靠譜的故事......

　　和這個男人一樣，父親也習慣所有的事都扛在肩上，不讓弟弟妹妹受絲毫委屈。日子很苦很難，可小七卻真實感受到或者，這是女人為數不多的生活記憶。

　　搖搖腦袋，把腦中的幻覺撇個乾淨，女人不想在記起那個背叛了她們兄弟姐妹的混蛋。

　　“拿的住嗎?”小七點起一根煙，自己吸了口。火旺了起來才送到伍嵐嘴邊，坐在一旁扶著老五，一邊幫他拿著煙。

　　伍嵐感受到柔荑靠近唇邊的暖意，只是此刻的香豔已經不能讓他生出別的念頭了，一口煙呼出，伍嵐似乎看見了自己的未來。

　　“你知道......我什麽要救你，為什麽要當兵麽?”老五叼著煙蒂，紙卷處被染得鮮紅，就連吐出來的煙霧都帶著血腥味。

　　“我家住在農村......”都說人死前會回憶一遍自己的過去，把沒交代明白的事兒都理一遍。沒有未來，只能希望至少不曾虧欠過去。時間對將死之人是最重要也是最無用的，實際上老五的時間已經停住了，在他伸手拉住小七的一刻就已經停止了。

　　小七坐在一邊聽著，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麽，就這麽乖乖聽著老五的前半生。

　　“農村的孩子心眼少，看得也不多。大多都是家裡定了娃娃親，就和這些花花草草一樣，日子到了自然而然成家立業，一輩子安安穩穩沒什麽波瀾。從我出生的那刻就注定了這一生的路。”

　　“我的父母算是村裡條件還可以的，很小的時候就定了門娃娃親，是隔壁村大戶家的小閨女......”半根煙下去，伍嵐的精神似乎真的恢復了不少，如同他抽的是什麽靈丹妙藥一樣。只是抓著老五胳膊的小七明白，他身上的忽冷忽熱只能證明毒性更重了， 此刻的血色不是什麽好現象。

　　“兩家人撮合，我和她自小就往一塊湊，一直到十六七歲依舊是青梅竹馬。周圍的同齡人都是這樣，和外界交流沒那麽頻繁，小小的村子就是我們的整個世界......”

　　“念完高中，她說想考大學，去外面看看......你知道高中和大學嗎?就是學本事的地方......”

　　“她家有錢，父母不反對就花了些錢去省城讀書。我爹說家裡讀書的一個就夠了，我比不過弟弟聰明，莊稼才是出路。那時的我還是個小鬼，沒有什麽主見，既然家裡富裕不出學費，就早早下地乾活幫襯照顧弟弟妹妹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沒有見過永遠想象不到，就和你口中的中央星域一樣......”說到這兒，老五忽然笑了笑，嘴裡的煙已經燒沒了，有些渴求地望著小七。

　　小七不知道什麽農村和娃娃親，不過也聽出了伍嵐小時候日子不好過，當初她離開母星見識到大千世界時何嘗不是一樣的感受。吸了口氣又點燃一根煙，這回幫他拿著抽，免去了老五咬著牙說話的別扭。

　　“在村子裡，除了地就是豬。我不會明白對著電腦吃飯說話能掙大錢，我也不懂買房子不住就是為了娃兒的學校。那會兒剛聽說，原來給人送飯能賺萬把塊我都笑傻了，原來外邊笨蛋這麽多麽?沒有走出去過，永遠都只是井底的青蛙。”

　　老五回憶著往昔，小七沉浸其中，兩人都沒注意到遠處的動靜。似乎井底的青蛙這句話又惹起了什麽人的不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