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會議注定拿不出什麽具體辦法來，最終兩人前後氣衝衝離去，鬧得個不歡而散。

　　營帳裡剩下的什麽人都有。完全不明白的漁村、裝明白的小小七、有些糊塗了的羅鳴、在邊上一言不發裝糊塗的湯老先生，還有明不明白都無所謂的大綠小綠，伍嵐除了自己似乎沒人能靠得住。

　　歎了口氣，還是決定再看看，有些事情現在下判斷還為時太早。有一點寧水遙沒說錯，時代在變，觀念也得跟著改變。

　　“不說他們，東西分下去了嗎?”老五的話拉回了眼鏡的思緒，隊伍需要處理的事情可不光那些個小打小鬧。

　　“第一批五百件已經全部到位，你弄回來的其它助戰儀先存著，慢慢找機會。倒是這麽一來晶石又不夠了，看來去上西京的日子又要延後了。”說起軍備羅鳴臉上又露出了笑容來，伍嵐這一次試煉收獲巨大，那數以千計助戰儀可以讓隊伍實力大幅提高，靠羅盤可沒有這樣的收獲。

　　“嗯。晶石再想辦法，行程不能慢下來。”老五知道的東西比羅鳴多許多，比如胖子常用的玄能顆粒。小七留給他的微晶管家裡也記錄了這種純能量顆粒，效率高體積小，比起晶石還更加穩定。只是這是中央星域才能製備出來的，裡面的技術要求就算白紙黑字擺在老五眼前都沒用，誰能掌握那麽高深的技術?

　　伍嵐不願放棄，他看著面前的現成科學家有些心動，把技術交給湯老先生或許可行。

　　“這麽急嗎?上西京也跑不了，避難所沒人來搶吧……”羅鳴有些不解，老五可是最懂隨機應變的人，如果非要按照之前時間趕去只怕又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具體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馬上會有一個機會能讓我們站穩腳跟。”伍嵐不自覺笑了下，一旁火紅的小奶貓立馬黏了上來，腦袋頂著老五的手玩鬧起來。

　　羅鳴會意，估計這個消息又是從那個外星女人那裡得來的。

　　“對了，太玄經的事情你考慮如何?”沒再多問，羅鳴看營帳裡該走的都走了，連湯老先生都回去休息，這才詢問起了最核心的機密。

　　都看過竹竿那《地藏十色光》的威力，太玄經有多厲害眼鏡一清二楚。寧水遙的管理辦法或許無法培養出頂尖戰力，但老五手裡的《幽暗五毒經》卻能做到。

　　“你和孟嬌嬌都學，我來教漁村看看，竹竿反正也管不了，隨他去。剩下的拆成五份，異能者可選其一。”這是老五思慮許久之後的決定。

　　其實伍嵐把太玄經共享出來沒什麽，畢竟是增加戰鬥力的好辦法，只是人心這東西太捉摸不透了，養虎為患的事情老五不做。把太玄經一分為五也是不得已的手段，雖然不見得就能製約手底下的異能者，可終究讓他們有些顧慮。

　　伍嵐也知道這只是暫時的辦法，久了一定有人能想方設法學齊五部分。老五倒不怕這樣的人來找自己麻煩，他最擔心一旦逃出軍營沒人能對付得了，所以總綱部分是絕不會拿出去的，也就羅鳴這樣的自己人能看。

　　“你倒是信得著他們。不過我還是擔心啊……老五，你說外星人連這樣的好東西都拿出來了，圖啥?別再有什麽絆子在裡頭吧。”眼鏡到底沉穩，不是看見了好處就昏了頭的莽撞人。太玄經是好，也得有命用不是。

　　“咱倆想一塊去了。”老五站了起來在營帳的空地前來回踱步，身後的小小七也學著跑來跑去，良久才開口道。

　　“剛拿到就覺得有古怪，我特地拿去找了趟小兄弟。”

　　“那個小胖子也在?也是，他那麽厲害，八成也不能全靠自己得來。”羅鳴深以為然，只是范瑞大叔除了必要時候救了胖子兩回以外還真沒做啥，就連他送胖子的大狗都是賣萌比打架更擅長。

　　“嗯。他出了點麻煩。不過也確定了太玄經本身沒問題，我有些擔心……”老五忽然停住不再說下去，倒是一旁的眼鏡立刻接上話茬。

　　“內鬥的陰謀?”一句話點破，營帳的氣氛更加沉默了。

　　其實並不難猜到，外星人無論是從總體實力還是最高戰力來說，對付地球人完全犯不著陰謀詭計，之所以弄個末世病毒出來必然有他們的打算。

　　既然不想滅絕地球人，又不需要遮遮掩掩耍手段，只怕這次的針對他們內部的陰謀，老五說到底也只是表面的棋子罷了。拿了當做誘餌的太玄經，又怎麽能讓人安心呢。

　　“算了，實力第一。畏首畏尾同樣逃不脫任人宰割的命運。”伍嵐寬慰了句，幸好這次拿到太玄經的不止他一個，否則伍嵐還真不敢就這麽拿出來推及開去。

　　“這下我知道你為什麽鬱悶好幾天了。哈哈哈，第一被人小胖子拿走了吧?你這老扣是心疼獎勵呢！”羅鳴樂了起來，隨手抓了條小魚乾朝小小七招手，比狐狸還聰明小奶貓立馬蹦了過來，喵喵叫喚兩聲躲角落歡快的吃了起來。

　　“你別把它再喂胖了。”老五白了這位老戰友一眼，他現在是看見胖的東西就有些頭疼。

　　“得了，當爹的不高興咯，小家夥以後大伯再來看你。走了，竹竿和寧小姐你來處理吧，異能者還是得挑一挑的。”羅鳴哈哈大笑，拍了拍老兄弟的肩頭揚長而去。

　　伍嵐沒多久也離開了營帳，外邊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竹竿一個人在軍營外頭溜達，咬著草杆子漫無目的的走著，周圍沒有一點光亮，不知哪裡是前路哪裡是歸途。

　　“生完氣了?”原本安靜的荒郊被一個聲音打破，沒有回頭，那個熟悉的聲音就是伍嵐。

　　“我生氣?跟一個丫頭片子，犯得著麽。”陳瑾走路不好好走，一會兒上樹，一會兒下田，倒是那條好好的公路放著不走，哪裡崎嶇往哪裡鑽。

　　老五也沒說他，他去哪裡就跟著去哪裡，兩人沉默著卻有種無聲的默契存在其中。

　　“你的反偵查技術快趕上我了。”看著竹竿從樹上跳下，上邊觸發閃光彈引信的鋼絲安置到位，比起老五自己也不遑多讓。很難想象這家夥在幾個月前連雷都不會找，如今已然是隊伍裡一等一的偵察兵。

　　“也就這還算有意思，遇上個鳥啊雀啊還能開開葷。”明明是每晚獨自出來多做一層警戒，可從竹竿嘴裡說出來就和為了抓鳥一樣。

　　老五搖搖頭沒戳破，竹竿對隊伍的歸屬感不遜色於任何人。

　　“你是下西京人吧，沒想過去看看?”竹竿聽言一滯，停下動作找了塊石頭坐下來，拿出煙來給了老五一根，自己沒有抽又放了回去，嘴裡的草杆子倒是晃動更厲害了。

　　“是該回去看看了。十九歲出去，三十多了才回來，也沒機會回去看一眼，不知道老房子還在不在。”竹竿抬頭看了看夜空，烏雲濃重看不見月亮，老家也常常是這樣，一年到頭難得有幾個晴天。

　　“你哥……也關在那兒吧?”竹竿的哥哥是大毒梟，不管到底是不是幕後主腦，沒被執行死刑已經是好運氣。家財沒收是無可爭議的，只怕陳瑾他們家的老房子也早就拆光了。

　　“嗯。死活也不知道，挨過槍子聽說跑不快了，活著也在遭罪吧。”竹竿想起了那個蠢貨哥哥，想起了老家的點點滴滴，一時間感慨頗多。

　　他小時候就和哥哥學了吸煙，只是越長大越反感，他要去掉哥哥的一切痕跡，戒煙好些年卻留下了往嘴裡放草杆子的習慣。

　　“回去看看吧。我也要回家看看。”老五吸了口煙，這東西現在越來越精貴，一包普通煙的價格比汽油還貴，老五在人前已經不抽了，也就和竹竿坐下來抽上一根。

　　“是啊，該回去了。看看陳瑜，也看看那個害他的人……”竹竿的聲音細不可聞，一陣風吹吹過，冷意更加深重起來。

　　兩人都沒說起先前的對錯，很多話都在心裡彼此知道，老五交心的朋友不多，這個老油子倒還真算一個。

　　寧水遙的軍帳裡很是熱鬧，六七名學員兵跟在學姐身邊忙忙碌碌，他們聚在一起又把隊伍的各項數據整合了一遍，所有的不足和漏缺都被拿出來重新討論。寧水遙憋著口氣，她要讓陳瑾知道到底誰才是井底之蛙。

　　“寧丫頭，忙著呀。來來來，老頭的外孫拿回來本書，來給我念念。”湯老先生從老五那裡出來，回了趟自己的住處又折返回來。要說整個隊伍裡湯老先生最喜歡誰，除了活菩薩之外只能是寧水遙這個半大丫頭。

　　手裡拿了本書晃悠進來，也不見外，和小年輕們打著招呼就把寧水遙叫到了一邊去。

　　“湯爺爺您就使勁幫他折騰我吧！書呢，拿來。”寧水遙不討厭這位老爺爺，實際上除了必要的禮貌之外心裡還有不少親切。湯老先生地位顯赫，原來就是首屈一指的國內頂尖科研者，如今又是涅槃計劃的元老之一，不管從什麽方面來說都是十足的上位者。

　　但這樣的上位者往往都有個共性，韜光養晦看不到一點脾氣來。這麽大的人物來到隊裡非但沒有三把火奪權爭利，甚至深居簡出連知道他身份的都沒幾個，光是這一點淡然就讓寧水遙肅然起敬。

　　“老頭子年紀大了，眼睛花咯。丫頭你給念念，是啥書來著?”

　　“《狼行叢林——如何成為下一個億萬富翁》……老爺子你是來當說客還是嘲笑我的?”寧水遙一看見書名就不高興了，先前陳瑾罵她的話全都重新出現。

　　“可不敢，你這孩子淨喜歡瞎想。得了得了，不高興咱們不看了，你給老頭子說說唄?”湯老先生哈哈大笑，收起書本隨意解釋了幾句，只是到底有沒有那意思只有老頭清楚了。

　　“說什麽?給您說說活菩薩多討厭?”寧水遙佯裝生氣，倒是被這個可愛的小老頭逗樂了。人家長輩不都是喜歡教訓後生麽，怎麽到了湯老先生這裡就不是了呢。

　　“對！咱就說說陳瑾這家夥，笨啊，比你這丫頭差太多了！”老先生拍拍手背一個勁搖頭。

　　“那您倒是說說，我聰明在哪裡了呀?”寧水遙又不傻，一聽就知道老先生準備變相說情，嘴角一翹耍了個小滑頭。

　　“哈哈哈！你這小丫頭呦！要不怎麽說你聰明呢，老頭來誇誇你。”湯老先生哈哈大笑，這樣的小伎倆當然是入不了老先生眼的，只是寧水遙機靈又有分寸會做事，老先生實在喜歡才過來勸兩句的。

　　“你的聰明在較真二字。規矩能限制強者，更能保護弱者，你那些看著不近人情的東西其實是在保護更多人，當然也包括你自己了。這世道不容易啊，老的弱的病的殘的，沒個保障還真活不下去。”湯老先生一句話說得寧水遙差點哭出來。

　　她做了這麽多是為了什麽?只是為了讓那些老兵更好嗎?充分的保障才能讓戰士沒有後顧之憂，才能讓家人安然與世道，才能讓不那麽強的人早早送命。或許是損害了一些人的利益，可終究還不是為了大家都能活下去麽?

　　老先生一句話道出了她的心思，滿滿的感動浮於眼眶差點哭出聲來。還是有人看得見，不是所有人都沒良心的。

　　“所以老頭子說他傻，他就學不會這些。明明有好好的規矩不立，每天晚上跑去出五六裡地，轉圈就是兩個多小時，你知道他幹啥去了麽?”老先生微微笑著，一生的睿智的閱歷盡在這些話術之中。

　　“他每天出去?”寧水遙還真不知道這件事，稍微愣了愣似乎猜到了些。

　　“不止呢。醫療隊幫女兵裝車，新兵營的被褥，你們訓練缺少的晶石，我聽說他光是當那掌杓大師傅就不止七八回。 你說他拿最高待遇是不是應該?”湯老先生來了沒多久卻是心明眼亮，年紀大了別的都不行了只有那眼光愈發老辣，妖魔鬼怪逃不掉，石中璞玉一樣逃不掉。

　　“確實應該……”寧水遙沒想到這個看著懈怠的家夥居然會做這麽多事，其實光憑資歷和實力，那最高待遇已經沒人敢說二話，竹竿完全沒有作秀的必要。

　　“問題不就在這裡嘛！說他傻還真傻，他一分錢都沒拿過！”湯老先生笑了起來，“不但沒拿過，還自己掏腰包給新兵找補貼，一千人每人能多吃兩塊肉，多蓋一床被，多坐一輛車……不說了不說了，這家夥的傻透咯。”

　　湯老先生的話像是一根針一樣刺在寧水遙心裡，她明明沒做錯，可為什麽會有一點點悶得慌?

　　“老頭子在北府見過一個人，哦，就是你那個學長，一樣也是個傻瓜。我就總在想這個世界是不是變強了都成了傻瓜，還是只有傻瓜有好運氣。我問了老唐好幾次，原來你那威震北府的學長也有過被看扁的時候。”

　　“這人啊，強和弱不是定死的。有規矩是好，可把人安上了標簽就不好咯，當初的小胖子在這裡是該被淘汰的吧?丫頭你是聰明人，規矩該有卻是冷的，人心才是熱的。你的本意是溫暖別人，別到頭來涼了一些人的心。”

　　“傻是傻了些，可喜歡他們的人也多不是麽。這得於失之間，誰又說得清呢……”

　　寧水遙沉默了，陳瑾的話她聽不進去，可老先生的話卻深入女孩的心裡。她好像操之過急了，她好像忘了這裡是部隊卻也是人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