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還在流血......”瑤瑤趴在孫玨琳身上哭泣,漂亮的大眼睛已經快紅腫得看不見了,禦姐的傷勢很重,即便悲風用能量維持住生命力依舊不容樂觀。
陳亦鋒的情況同樣很糟糕,疲軟的身子強行使用禦虛,讓胖子現在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氣若遊絲一副要死的樣子。胖子的右手已經腫得沒知覺了,他甚至不懷疑右手再也好不起來了。
陳亦鋒是被唐舒婷拖上救生艇的,也不知道被水流衝擊了多久。女孩們都不會駕駛這高科技玩意兒,大小姐也只能勉強啟動,湖水坍塌形成的漩渦亂流把這艘救生艇衝出了河道,衝到了江裡,等水流平靜眾人出來時,已經被衝到錢塘的下遊江寧地界。
瑤瑤強烈要求把姐姐和叔叔留在自己身邊,所有三個傷患全在這艘救生艇上,本來就狹小的空間容納不下更多的護衛。事實上,在孫家兩位老爺和大小姐相繼倒下以後,已經有不少部分的護衛萌生了去意,怪物肆虐的時刻,就連龐大的孫家都難以保全自己,又何必再把自己綁在這條破船上呢。
戰鬥中來不及細想,稍一遲疑就是喪命,可上了救生艇以後,不少護衛是不想再管孫家的。剛好小瑤瑤要親自照看著孫家的人,其它幾艘救生艇自然不會有太多意見。說不定除了薑秉辰之類的少數忠心耿耿之人,大部分是故意駕船分開的。
只是這一下,眾人既失去了孫家庇佑去南都的希望,又錯過了從錢塘救助站回南都的機會,身邊還有算上胖子四個重傷患者,接下來該怎麽辦誰也沒了主意。
“琳姐的傷好像越來越重了。”明雅會些醫護,簡單處理了孫玨琳的傷口,卻始終止不住血。這裡的條件太有限了,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算有悲風孫玨琳還是會失血而亡。
“悲風,你能想想辦法嗎?”唐舒婷急切地問道,便是見多了自私,才體會到有孫玨琳這樣的姐姐的可貴之處。唐舒婷願意用所有力所能及的東西去換取禦姐活下來。
“他們的傷勢雖然穩定了但也不樂觀,我沒有太多的能量維持。女主人......”悲風看了起不來的胖子一眼,這個胖子到現在都還沒責罵自己一句,甚至連話他都沒怎麽說過。“女主人的傷太嚴重了,髒器受損失血過多,我沒有能力使用能量來修複她的傷口。”
孫玨琳漂亮的臉變得蒼白,無意識顫動的嘴唇沒有了血色,額頭上布滿了密密的細汗。就是再困苦的環境,禦姐也沒有像現在這般沒有儀態過,如果可以,禦姐一定會起來把碎發、眼鏡和那凌亂的衣衫整理得乾淨整齊……可是她只能這麽躺在救生艙裡,任由血水沾染衣物。
“我有幾個辦法,你們想想選哪個。第一是我耗費些能量搜尋最近的治療類助戰儀,只是治療類的也有好多細分,我無法保證一定能用。第二是和上次一樣,我們去清理個大醫院,你們趕緊給他們動手術。第三......”悲風停了下來,猶豫了好久還是沒有說出口。
“都不行。我們現在沒有戰鬥力,即使找到了治療助戰儀也打不過附近的變異體,糖糖作為唯一戰鬥力走不開的。醫院也是一樣的道理,危險性大不提,這種傷勢就是放在以前的大醫院,都不一定能處理,何況我們......”胖子還是掙扎著開口道,他真怕女孩們頭腦一熱就跟著悲風去送人頭,她一個剛剛出生沒幾天的小屁孩懂什麽。他有些後悔之前沒有把滿地的助戰儀帶出來,
說不得裡面就有幫助孫玨琳的東西。 “那怎麽辦?救救我姐姐好嗎,我求你了!”瑤瑤撲倒胖子身前,用力搖著那兩百斤的身軀,眼淚簌簌往下掉。這個她最討厭的胖子,此刻竟是救姐姐唯一的希望。
陳亦鋒身子重得一動都動不了,只能隨瑤瑤折騰了,微不可覺得歎了口氣。瑤瑤也是個苦命孩子。
“悲風,你有辦法麽?”剛剛悲風沒有說完,胖子就猜測還有些極為嚴苛但行之有效的辦法。
“最後一個,認主。”悲風歎了口氣,像是如釋重負一般說道,“器物有靈,血脈相傳。女主人與我滴血認主,這樣我就可以嘗試使用秘技,把她和她的血脈親人帶回南都。以他們家在南都的勢力應該有辦法吧。”
“秘技?對你有傷害麽?”陳亦鋒第一反應不是滴血認主,而是好奇這個秘技究竟有多厲害。
“你這麽理解吧。能量可以讓我升級,我現在只有一級。而這個秘技是我以後三五十級才能學會的絕技,現在強行使用能量虧空是一方面,運氣不好還會被反噬。”悲風用胖子能理解的話解釋道。
“也就是說,你可能會死?”陳亦鋒有些默然了,這生命和生命之間,該怎麽比較?該如何取舍?
“最壞的結果就是劍斷我亡,不過也不一定。運氣好也不過是沉睡一段時間修複損耗,等意識恢復了就好了。”悲風說得很輕松。剛開始她不解,人類所謂的犧牲奉獻究竟是什麽?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為什麽會為了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去死呢。
她仔細地看著,看見了大小姐隔一小時就去每個女孩的房間看上一眼整晚沒睡;看見了明雅每天抱著本醫書躲在被窩裡用手電記著筆記,只是為了胖子的手能好一些;看見孫玨琳為瑤瑤準備所有亂世無用可妹妹喜歡又需要的東西,一大包就放在床邊,自己除了水食物和一套衣服,連毯子都沒準備一條。
她又看著,看見了一隊裡中了毒氣的護衛自己跑出去送死,不坑害身邊的袍澤;看見了三叔救下身邊的小夥子即使這些人最後都死了;看見了孫玨琳慌亂奔向三叔時,背後的一隊長絕望卻毅然絕然地開著機槍。子彈對變異體有什麽用?他大概只是想幫孫玨琳換些時間罷了。
犧牲和奉獻從來都不是光鮮亮麗的心靈雞湯,它是真真切切帶著血淚和悔恨的執念。它不是雪中送炭,更不是錦上添花,它是壯士斷腕,是毀家紓難,是涸轍之鮒的自我救贖。說到底這是種舍棄,不得不和必須要的舍棄。
話說出口的那一刻,悲風長出了一口氣。她發覺自己似乎想和那些愚蠢又壯烈的人一樣,看看自己能為在意之人做到什麽地步。這種犧牲有點像孩子一般的自我滿足,像是不通世故的大義凌然,可這也是犧牲。
“悲風,你想清楚了。我們再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吧?說不定禦虛劍會有什麽救人治病的招式?”胖子勸解道,陳亦鋒比任何人都想救孫玨琳,可這不意味著他可以不在意別人的生命。這樣的救贖不管對禦姐還是女孩們和胖子,代價都太大了。
“沒有的,禦虛是殺器,我也無渡人之心,哪裡會有救人的法子。就這樣吧,正好我也可以擺脫你,你不也嫌我不好看麽?”悲風笑了起來,笑得仙氣十足。這一刻她竟真的像九天之上拯救蒼生的神女一般。
“你告訴我要學會為人,那我就先學學做個蠢人,如果不死我再回來找你學做壞人。”說完不等胖子開口,禦虛劍緩緩落在孫玨琳身邊,禦姐現在還止不住血,倒也無須再多個傷口,鮮紅的血液落在青色的寶劍山很快被吸收,隨著血液一同消失的還有胖子身上所有的晶石。
“我以後不能保護你了,器靈前輩這樣的高人能看中你,想必你自有造化。這三個人我帶走你放心,她的妹妹我沒法帶走還是得靠你自己。再見了,前主人。”從瑤瑤那裡要了張便條和地圖,悲風輕笑著對陳亦鋒說道,聲音還沒完禦虛和三個傷員就不見了。胖子甚至來不及好好道別。
陳亦鋒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沒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態。胖子當然明白,悲風和孫玨琳的感情沒有這麽深,和三叔四叔更是。也知道悲風為人不過幾天,即便是千萬年閱歷也不會讓她有如此博大的情懷。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器靈要她會盡人間,還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她要讓胖子看得起她。賭氣、任性、肆意妄為,可即便悲風再怎樣,她還是做了件讓胖子感動得一塌糊塗的事兒。哪怕換做是陳亦鋒,他也得想一想是不是可以用自己的命去救禦姐,他有情懷卻不廣博,他還有和大小姐的小情小愛......陳亦鋒竟然在他一直看不上的悲風面前, 自愧不如。
南都,豪華典雅的莊園之內。
“表少爺,小張還沒有傳來消息。”一個老者負手而立,花白的頭髮整齊地梳在腦後,一絲不苟。
“已經過去一天了啊......”年輕少爺轉過身來,窗外的陽光灑在那頭金發之上。
“表少爺需要我派人去查探一番嗎?”老人問道。
“不用了全叔,過幾天看他們回不回來就知道了。”年輕少爺無所謂道,“本就就是試探孫家的牌,打不打得出去都無關緊要,倒是之前我說的事......”
“下面的人已經在開始行動了,只是表少爺......”全叔遲疑了下,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些,“這麽重要的事你讓一個外人參與進來,還是個混社會的駝背,不會出什麽意外吧?”
“他只是個小人物,用他一用也翻不出大浪來。全叔你們的加快動作了,聽說山上已經陸陸續續下來人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這南都決不能讓別家染指!”說道最後,年輕少爺眼中盡是風發的意氣。
“是,老朽這就去盯著。表少爺,聽說唐家那位小姐身邊一直有個追求者,恐怕會影響您的計劃。”全叔提醒道。
“我見過。豎子成名沐猴而冠,也就是那大小姐年紀小,何足道哉?”年輕少爺哂笑了下,不在意地搖搖頭。
“孫家那邊......”全叔離開前還是不放心,又確定了一次。
“那老爺子脾氣大,咱們別惹他。孫家啊孫家......”年強少爺歎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