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人！大家小心。”老遠大小姐就看到一隊人匆匆前行，人數還不少有整整二十來人。這隊人武備精良有車有槍，唐舒婷小心翼翼地在後邊觀察著不敢靠近，現在他們已經沒什麽底牌了。

　　在隊伍最後的胖子自然也看見了，隊伍裡的精壯漢子他一個都不認識，可是帶頭的那個矮小身軀......

　　“駝背！”謹慎的女孩們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還來不及製止胖子，陳亦鋒已經一跑一跳蹦躂出去，還一邊朝人群揮手喊叫著。

　　“吵什麽吵！又是你這個死胖子?你怎麽還沒死啊。”來人正是扒手頭目駝背。駝背沒費什麽功夫就發現了喊他的身影，這麽大一坨實在是難以忽視，駝背停下來朝胖子跑了過去，嘴裡和胖子互罵著。

　　“你站那，別過來！咱們就這麽說話！”眼看就要抱上了，胖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要抱的可是神偷啊，一個急刹車後退半步急哄哄地喊道。

　　“臭小子你有什麽可偷的，你受傷了?”駝背看見胖子的樣子心裡也是一緊，頗為忐忑地問道。

　　“我沒事，之前被炸彈波及的。已經快好了。”胖子這身傷還真是麻煩，遇見人都得解釋。認識的倒還好只是將信將疑，那些不認識的看陳亦鋒的眼神就和看喪屍一模一樣。

　　“你倒是禍害命挺長。和你那小女朋友進城啊，我捎你們一程?”駝背也蠻吃驚，這胖子身邊那小女朋友沒事也就罷了，怎麽還多出了這麽多女孩子來。駝背見過唐舒婷，只是他一直和胖子玩得樂此不彼，沒有對大小姐的財物下過手。

　　“你會不會說話，你個賊骨頭都沒死我憑什麽死啊?駝背你混的可以啊，比那時候都好了。”胖子上去和駝背勾肩搭背，眼睛還瞄著那一隊人馬。

　　“怎麽?檢查過身上一分錢都沒才和我套近乎來了?滾滾滾，告訴你爺現在也是個人物！”駝背假意推著胖子，手上還是扶了他一把，口氣很是得意，“這些都是小場面。你要是去南都找爺，大爺讓你見見大世面！別廢話了趕緊的，把你的女朋友們叫過來出發了。”

　　“南都?好......”胖子招呼女孩們過來。女孩們都很有禮貌，紛紛和駝背打了個招呼，隨著駝背上路了。

　　駝背的隊伍有些奇怪，似乎在尋找著什麽東西，兩輛大吉普除了駕駛員就是物資，全是空位也沒人坐，駝背和隊員們都四處張望，時不時擺弄個奇怪的羅盤。胖子隱隱猜測這是定位類的助戰儀。

　　人家不說自己也不好多問，這下子倒是便宜了胖子一行人，除了陳亦鋒在前邊和駝背聊著天，女孩們都上了車舒適的休息著。有陳亦鋒這張厚臉皮在，什麽罐頭麵包泡麵牛肉粒都是灑灑水的，胖子甚至當著駝背的面順走了一盒綠豆糕塞給女孩們。

　　駝背也是扭過頭去當做沒看見，女孩們的確餓壞了，尤其是胖子那個小女朋友。駝背是見過這個漂亮女孩的，他和胖子來來往往兩年多，見過大小姐也不下二三十次，乍一見面差點不敢認，這還是那個時刻花枝招展的女孩嗎?

　　唐舒婷天生麗質，淡妝濃妝素面朝天都是各有風味。只是此刻大小姐的形象太糟了，長期缺乏睡眠讓女孩的皮膚變得蠟黃粗糙，眼皮腫了一大圈。一個月下來甚至沒有好好洗上幾個澡，頭髮乾枯毛躁的隨意扎在腦後，嘴唇也因為缺水而龜裂，無盡的殺戮和逃跑讓女孩胳膊粗了好一些，整個人卻消瘦不少，精神狀態很糟。就是駝背都不免感慨起來，對於陌生人他可以熟視無睹，可這個看了兩年的女孩還是觸動了駝背的心，食物還充足便隨他們吧......

　　“胖子，你們這是要去哪?爺醜話說在前頭，咱還有要緊事呢你別怪爺不給你面子。”駝背顯然很在意這次的目標，胖子沒有了悲風什麽都幫不上也不細問，說實話這種時候有人肯拉你一把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

　　“這地方，過了前面的物流基地就是了。”胖子他們離孫家的公司也不遠了，就是沒有駝背幫忙，小半天功夫也就到了。

　　“那還行，爺順路送送你。胖子以後有什麽打算?要是沒地方去要不要和我乾?”駝背看陳亦鋒的慘樣動了惻隱之心。他可是問清楚了，胖子現在雙手都是殘廢的，一路上都靠著那些女朋友們的照顧。這樣的人怎麽在亂世活下去?駝背想幫一把陳亦鋒。

　　“我打算和我家大小姐去南都，安定下來看看能不能做些什麽小買賣......現在到處缺吃的，就是自己種點糧食蔬菜賣也能過下去吧。”胖子比較看得開，委婉的拒絕了駝背的提議。

　　“南都......沒有你想的那麽不爭啊，南都不是淨土。”駝背也找累了，和胖子一左一右坐在車頭，逼得駕駛員得探出頭來開車。駝背拿出盒煙抽了起來，遞給胖子才想起胖子也沒手抽，不好意思的笑笑繼續說道。

　　“南都現在只有一小塊安全區，幾千萬的人全擠到一起。進不去的流民只能在城牆外邊搭些棚子住著，就算是城裡，住的地方和人一比也少太多了。沒有戰鬥力或是一技之長的普通人，十幾個人擠在個五六十平的樓房裡都算是好的了，睡在大街兩旁的隨處可見。南都的糧食儲備也不豐裕，聽說幾個大家族把食物控制得很嚴格，軍隊倒是不愁補給，可老百姓怎麽辦?城外的荒地誰敢去種?各行業都沒了剩下的人連工作都找不到，除了偷除了搶還能怎麽辦?強的欺負弱的，弱的欺負更弱的，南都其實和外頭沒什麽區別，只是一群會說話的怪物。”駝背年輕時一定也是憤青，說到最後還狠狠用手指掐滅了煙頭。

　　胖子沉默了。他不擔心自己以後怎麽辦，說得難聽些，有唐舒婷和孫家姐妹在，陳亦鋒就是在床上躺一輩子也不會餓死。可是他的親人好友呢?他朋友的親人好友呢?那些無可依靠的人呢?災難其實遠比胖子看見的更加殘酷。

　　“你也別想太多，跟著我一起乾好歹有口吃的，餓不死你和你的女朋友們。回南都以後一切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到時候沒吃的沒住的沒穿的，你和這些女孩......胖子你別嫌哥哥說話難聽，這個世道照顧好自己都不容易，身邊的人不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駝背見過太多了，每天有多少年輕漂亮的女孩，因為饑餓、因為疾病、因為困頓走進高牆深院，命好的留在那些大家族裡，運氣好的換來些食物，最慘的出來時只有些殘羹冷炙不說還遍體鱗傷。可是又能怎麽辦?弱女子在這世道能怎麽辦！

　　駝背很憤怒，他一個人無牽無掛，可是他一個死去小兄弟的遺孀被方家人看上了，逼迫不從之下打傷了她才一歲半的小兒子。這世道小孩子治病怎麽辦?除了這些大家族還有什麽門路，為了唯一的孩子，為了駝背那兄弟留下的血脈，年輕婦人屈服了。可是等駝背回去時找到的只剩下兩具冰冷的屍體，孩子身上全是淤痕，母親不著寸縷地被扔在城外，駝背甚至不敢細看那些畜生造的孽，如果不是鄰居好心告訴了駝背，母子兩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可笑吧?就在一個月前，每個人都履行著從小打到大學到的規矩，災難真的發生了，比怪物更狠的竟然是自己的同類。為了食物為了生存至少還有句話能說，可是那些高高在上有權有勢的呢?為了享受！享受！胖子我實話告訴你，我現在跟著的老板，就是要把這些敗類拉下來，讓他們百倍千倍的償還自己造的孽。”駝背身子不自覺顫抖起來，眼裡布滿了血絲，聲音陰冷的可怕。

　　集權的弊病被顯露無遺。胖子不知道這些人還做過什麽肮髒勾當，可是他知道這只是開始，隨便拿出本歷史書往上翻，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現在還是多方勢力割據，等到了家天下的那天才是真的暗無天日。從來不應該存在缺乏監督製約的權力。

　　“咱們不說這些了。說起來你好欠我好多錢沒還呢吧?”胖子不想再提這些話題，太沉重了。

　　“你小子還有臉說，你等等我都記著呢。”說著駝背竟然真就從包裡掏出個小本子來，這家夥還真是愛崗敬業啊。“你自己看看，兩年多一共偷了你三十二次，共計收獲二十一塊三毛。沒冤枉你吧?你說你這樣怎麽有臉在大街上晃悠?你連我人工費都賠不起。”

　　說起以前的事，駝背心情好了不少，指著一筆筆的帳笑罵著。在女裝街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還真就沒見過胖子這樣出門帶幾張毛票的。

　　“你當我傻啊！頭一回被你手下偷了我還敢帶現金嗎?現在流行手機支付你個土鱉！”胖子嘴上不肯吃虧，大聲罵回去。

　　“你可拉倒吧死胖子，你的黑白機還能手機支付?我真是挺佩服你的，收破爛的都和我說好久沒見過這種古董了。要不是那回我跟著你撬回來輛自行車，這兩年基本白忙活。”駝背又點了根煙，從包裡扔給胖子個塑封包裝的醬鴨。這玩意兒可不容易找到，超市慢慢被搬空，這世道越來越難吃到家禽了，駝背見胖子自己沒吃過東西心又軟了，自己一直舍不得吃卻給了胖子。

　　胖子一臉賤兮兮地把醬鴨藏衣服裡，雙手捂著也不吃，看樣子又是留給女孩們了。駝背沒好氣地笑笑，自己都快餓死了還想著小女朋友，這是這樣的人坐在身邊駝背才能放松，才不會覺得惡心。

　　“看在你請我吃東西的份上，以前偷我那麽多錢就一筆勾銷了。我偷偷告訴你點信息，你別到處去說。你手上的玩意兒叫助戰儀，功能千變萬化需要怪物腦裡的晶石驅動對吧?你記住一定要隨身攜帶這玩意兒。有這東西就算你被喪屍咬了，只要沒死都不會變怪物。幫你老板做事也別太拚命，該留的自己留點，你的小兄弟你的親人朋友都指著你過活呢。”陳亦鋒冒著被抓起來拷問的風險提醒道，駝背能因為手下遺孀而暴怒就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胖子想讓這樣的人活得更長些。

　　“呦，死胖子我倒是小瞧你了。這你都知道?看來大爺是白為你擔心了。”駝背又高看了陳亦鋒一眼，他們的交情始於方圓之間的爭鬥或者說是遊戲，這一交談還真就相見恨晚。

　　駝背有閱歷有經驗，他不會說什麽大道理但是知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事天怒人怨。陳亦鋒心中有道，行事卻不是取直無折，他的理都藏在歪歪曲曲之中，這兩人說起話來頗為投機。

　　“好了， 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事未做。前面就快到了，以後若是你我不死江湖再見，老哥請你喝酒。”駝背滅掉了最後根煙，這樣的安寧只能是插曲，他得為了更多這樣的安寧去冒險，去不安寧。

　　“謝謝你了，我們走了。自己小心些。”胖子也不是經不起離別的人，這個情他記在心裡，總會有還的那天。

　　至始至終誰都沒有問過對方的名字。

　　就這樣，在女孩們休息了好一會兒後，順利到達了孫家的公司，還得到了不少食物和水。一群人高興地朝遠去的車隊揮著手，又一次因為胖子，大家無驚無險的過來了。

　　十一月的江風帶著寒意，吹在荒涼的街道上顯得蕭索，路上出了那漸行漸遠的影子沒有一點生機。望著兩側行道樹上隱現的枯黃，陳亦鋒打了個噴嚏，不著不覺已是深秋。

　　“那個......學長......”顧清清紅著臉拉了拉胖子，邊上的女孩都忍著笑意望向四處。弄到點吃的也用不著這麽開心吧?一個個沒見過世面的樣。

　　“怎麽了小折耳?”胖子逗弄著顧清清。

　　“你......你的褲子......”小丫頭臉更紅了。

　　駝背離開前的那個擁抱，順手把胖子的皮帶摸走了，這手法高超的連褲子掉下來胖子都沒察覺。難怪這麽冷！

　　“臥槽！我去你大爺的駝背！下一子老子乾死你姥姥的！你個王八蛋......”胖子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道怒罵，女孩在身後歡笑。瑤瑤很開心，面對這個怪物橫行的亂世，似乎沒有了想象中的那般沉重。